温知莚跟姜河硕刚从饭店房间出来,正在交谈着晚餐要吃什么。
「我不太饿。」
「你怎么感觉没有饿的时候。」
「还是有的,我以前很能吃的。」
两人说到一半,同时噤声停下脚步,他们在电梯口见到意料之外的人,温知莚愣了一下低声唤道:「承承?」
允承背靠在电梯旁的墙壁上,不知道等了多久,他抬头看着她冷声问道:「是他吗?」他瞄了姜河硕一眼问:「当初帮我的人是他吗?」
她慌乱的拉着他:「这段时间发生一些事,我慢慢跟你说,你不要乱想?」
「你那时候不是说他对你没意思吗?」他缓缓的推开她的手道:「从离婚开始你一直在骗我,一直在说谎,我还能信你吗?」他快要不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只想离开这里,他转身按了电梯下楼。
她被推开的手还僵在原地,心痛的看着合上的电梯门,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她收回双手抱着自己的手臂,想要给自己一点支撑,是她错了吗?她不该贪恋那一丝温暖,不该贪恋那一丝爱意,不该又把孩子排在后面?
姜河硕一看她的状态就知道糟了,他紧张的抓住她的双肩,看着她焦急的说:「知莚,不要后退,拜託你?」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我没办法,我这辈子都?只会以他们为优先,这样对你不公平,我无法给你完整的、以你为主的感情?我们?」
不等她说出那句话,他赶忙打断她:「我可以接受,被排在你的孩子后面,我可以接受,再考虑一下,不要那么快下定论,再想一想好吗?」
两人站在原地,她没有马上回答,因为她在整理脑子里的思绪,而他也不敢说话,默默在等着令人不安的宣判。
大约十分鐘后,她开口了:「我们,还是算了吧。」她终究还是对他宣判了死刑。「我到这个年纪婚姻也经歷过了,儿女也养育过了,真的没有再来一次的打算,你不一样,你是大企业的唯一继承人,需要考虑的问题比我多的多了,接下来的人生我只想自由的过,不愿再被任何外在因素束缚,不愿再活在别人的茶馀饭后,所以姜先生,我们放开彼此吧!」
「你也是喜欢我的,我能感觉得到,为什么要这么急着下定论?」
「我承认我喜欢你,但你知道喜欢你的女人有多少吗?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你,值不值得你付出,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所以?你不对我负责了吗?」他几乎是低声下气的问。
她停顿了一阵才道:「你不用执着于那晚的事,我本身是敏感体质,若如你说的那晚被下了药,那么就算最后不是你,也会是其他男人,大家都成年人了,这种事情你情我愿没什么好纠结的。」
「那天我们都没有做避孕措施,说不定?」他最后挣扎着。
「我吃事后避孕药了,隔天就吃了。」
他的心被她的话击沉了,她那天之后完全就是要跟他撇清关係的作法,然而这还没完,她又接着说:「你有没有想过?你说不定是因为只对我有反应,才非我不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爱上我。」
他已经不知道还能怎么说、怎么做,面对眼前这个理智过头的女人,只能苦笑道:「你说错了,我不是因为只对你有反应才喜欢你,我是因为爱上你才只对你有反应。」他自记事起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委屈。
她愣住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他真的那么喜欢她吗?可这世界应该没有谁非谁不可吧?
但如果温知莚能看到,饭店偶遇她的那天晚上,姜河硕其实在大厅坐到早上,确定她上了计程车才离开,又或者能看到那天载她们去露山的路上,他趁她睡着默默将那杯她喝错的咖啡给喝完,又或者知道,他因为接到她的求救电话,中断了一个重要的会议,就因为怕她等急了,还拋下所有在会议室的高干们,赶往警局确认,又或者她能知道,他跟允承一样,在事故现场焦心等了超过四十八小时,那么,她能不能相信,他是真心爱她的?
她最后几乎是落荒而逃,在那里看着哀伤的姜河硕,像一隻被人遗弃的宠物,垂耳低头的模样,她感到呼吸困难、心脏抽痛,这都是从不曾有过的感受,她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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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悦饭店前唐泽修一把抓住从门口衝出来的允承,他把他跩到一边,生气的说:「你这傻子!被人利用了!」
允承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妈妈受伤的眼神,他低声问:「什么意思。」
「很好理解啊!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打来说这些?因为她想要你妈跟那个男的分开,为什么呢?因为那男的肯定真心喜欢你妈不是吗?」
允承脑里乱哄哄的,他刚刚跟妈妈说了什么,他怎么想不起来刚刚他都说了什么?
喔,对,他想起来了,他说她都在骗他,说自己不相信她?他还?推开妈妈的手,他竟然推开她的手?
「允承!」唐泽修急得忍不住兇他,他用力的摇着他。「你肯定说了让自己后悔的话对不对?」
只见允承缓缓的点头,他无奈的放开他想该怎么办,他知道不管允承说了什么,阿姨都绝对不会怪他的,就怕他们母子都伤了对方的心。
他们在门口站了一会,唐泽修终于看到温知莚看起来脚步很沉重的走出来,他马上喊她:「阿姨!」
她转头,意外允承还没有走,连忙跑过去他身边握住她的手:「承承,我?」
「阿姨,这里不合适,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唐泽修劝道。
他招了一台在饭店前排班的计程车,将母子俩人推进后座,自己坐到前座,请计程车开到允承家附近的公园。
三人一路无话,到目的地,温知莚付过车费下了车,唐泽修找了一张最近的椅子坐下:「你们母子去散散步吧,我在这边休息一下。」
她点点头先走一步,允承也默默跟上,夜晚的公园有些安静,昏暗的光线中有依偎在暗处的情侣,有在广场运动的老人,有几个慢跑的青年,两人走了一段距离,四下无人他才开口问道:「你很喜欢他吗?」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就跟他开房间?」
「成人的世界不用很喜欢也可以开房间,不过这不是重点,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见他就是了。」其实刚刚她只是在吃饭前先陪姜河硕回去取公司要用的文件,根本没干什么,因为晚餐后他还要回公司加班,但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毕竟他们确实有过。
允承知道妈妈绝对不是随便的女人,但为什么要说的那么无所谓?是为了不让他有负担吗?
「我不是要逼你?」他说。
「对我来说,没人比你们重要,只要会伤到你们的,我都可以不要,没有人可以逼我。」
允承凝视着母亲,他其实不是想说这些,他是想道歉,想告诉妈妈他刚刚不该说那些话,不该推开她的手,但他怎么就开不了口??
她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感觉他跟上来才道:「承承,我刚刚跟他说了,我们算了。」
允承错愕的看着她,不是的,他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要这个结果。
「我不会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一个人也顶好的。」
他内心挣扎许久问道:「但你真的有喜欢他对吗?」
她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不否认我有点心动,但我跟他条件确实相差太多,本来方方面面就不适合,如果连你也不喜欢就更没什么好说了。」
他没有不喜欢,只是觉得被欺骗、被隐瞒,但就如唐泽修说的,自己也会有不想说的秘密,为什么妈妈不能有呢?
「我?刚刚不是故意推开你,我是怕自己再不离开?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她听了宽心不少,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我也不是不想你交男朋友?是不希望你骗我?隐瞒我。」
温知莚讶异的看着他:「是吗?」她莞尔一笑说:「看来妈妈还是不够了解你。」
「彼此彼此。」他闷闷的说。
她们又慢慢走了一段路,她说:「承承,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我真的觉得你长大了,会为我着想,知道该怎么表达,虽然情绪还没办法完全控制,但是我很欣慰,你正逐渐成长成一个很棒的大人。」
允承被夸的有些彆扭,没有应声,她接着说:「原本我很抱歉,因为我们的事情,强迫了你们的成长,但现在看来也不完全事件坏事。」
「你说?他是个大企业的董事长,这样的人所在的环境你有办法融入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最近有点被冲昏头了,趁着这个机会冷静冷静也好。」她冷静的结果,他不用想都知道。
「你说算了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什么意思?」
「你决定结束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受?」
她不想回答,潜意识想逃避这些问题。
「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只要是你真心喜欢的,能让你开心的人就可以,只是希望你能坦白告诉我,让我放心。」
她突然笑出声,忍不住道:「这一般都是明理的爸爸跟女儿说的话,你不觉得吗?」
「我说出这种感性的话,你就不能感动一下吗?装一下也好啊!」
「不用装啊,我可感动了。」瞧瞧这毫无诚意的表情,允承哼了一声不想说话了。
两人绕了公园一大圈回到原处,唐泽修见允承闷闷的表情还以为两人没谈好,但看见温知莚轻松的笑容后就知道没事了。
「泽修,今天谢谢你了,每次我们承承都这样麻烦你。」
「哪有。」允承反驳。
「阿姨不用客气,应该的。」其实对于自己劝不住允承,他心里有些发堵。「太晚了,我就先回去了,阿姨再见。」这次他没看允承一眼直接离开。
允承迟疑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是错觉吗?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但他总感觉他生气了,他对着正要离开的温知莚说:「我有事忘了跟泽修说,我晚点回去。」说完就朝着泽修跑去。
温知莚看着两人,心中蠢蠢欲动的腐女魂啊??
唐泽修刚才因为担心还没怎么发现自己的情绪,现在放下心来就开始堵的慌,他觉得自己最近一直在关注允承的感受,但自己的感受允承似乎不太在意,尤其是今天,他不听他的劝说还甩开他跑掉,他当下情急还没多想,现在想来他对他来说也不过如此。
想的正入神,手臂猛然被人一把拽住,他惊愕的回头,竟是气喘吁吁的允承。
「操,你走那么快干嘛啊!」
看到他他有片刻恍神:「你不跟你妈回家,跑这来干嘛?」
「我看你怪怪的,生气了?」
他一句话竟让自己的鬱闷消了一大半,原来不是完全不在意啊!
他略感无奈道:「没事。」
「你少学我妈那套,老公出轨说没事、摔边坡失踪两天也说没事,有事都藏的跟宝贝似的,好像讲出来就会被偷走一样。」
他噗哧一笑,仍是说:「真没事。」
「对不起啦!我知道,你是气我不听你劝,这我也没办法控制,你就当我青春期贺尔蒙失调,别跟我计较。」这是温知莚常常拿来说他的话,平常她说他都会恼怒,但这回为了道歉都可以拿来自嘲了。
他就这样看着他,没有回答,允承受不了这样的沉默正想再说什么时,他开口了:「我永远都不会跟你计较,也不会生你的气,我只气我自己没能耐劝住你,让你做了会让自己受伤的事。」
允承听完一时哑口无言,唐泽修拍拍他的肩道:「回去吧!」说完转身走了。
他呆站在原地,总觉得这话里有些捉摸不透的东西,看着他的背影半晌,第一次觉得这个多年的好友在这一刻有点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