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第一件事,卿墨需进宫面圣复命,舒媛被他差人安稳送入将军府。
接风宴上,衡帝刘钲举杯,群臣也随之举杯,刘钲一双苍老深沉的眼望着卿墨道:“卿墨,你打了胜仗回朝之日,夜里便下了一场漫天飞舞的大雪,这是祥瑞之兆啊,瑞雪兆丰,大衡有你,来年定是繁荣昌盛。”
卿墨将刘钲赐酒一饮而尽,这位大衡朝的皇帝一生任人唯贤,一心为民,是一位百年难遇的明君,他由衷道:“皇上您宅心仁厚,皇恩福泽千秋万代,百姓们才得以安居乐业,便是没有这场大雪,大衡朝明年也定是万象昌达。”
刘钲高兴,与之对饮至微醺。
宴会上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貌美舞女挥舞盈袖,卿墨的心思却早早飘向家中美娇娘。
刘钲却在此时忽然提及赐婚之事,令卿墨一时愣在当场。
要知道皇帝金口玉言,一旦开口试探便已是收不回去的圣旨,纵然君主开明,他如今又立下汗马功劳,可终归是君臣有别,天子的威严不可侵犯,抗旨便是天大的不敬。
卿墨的反应冷场,卿哲在其旁,忙看向衡帝道:“吾儿忽然听闻皇上有意赐婚,定是喜不自胜,才会这般失态。”
刘钲点点头,笑道:“无妨,无妨。”
见刘钲并不在意,这才赶忙偏头催促卿墨,“墨儿,还不赶快磕头谢恩?”
卿墨心中一股闷气郁结,抗旨不遵是要杀头的死罪,更甚者株连九族也有之,卿家如今虽然风光无两,但若不慎惹龙颜不悦,下一刻便可能迎来整个家族的倾覆。
可他心中已有欢喜之人,两人浓情蜜意时便立下非彼此不可的誓言,早就私定终身,他不止一次对舒媛说过回朝便要立刻风风光光娶她,舒媛笑得那样羞怯又藏不住地开心,他如今怎能背弃于她?
他心中百般计较思虑对策,目色一凛,毕竟年轻气盛,他冒着杀头的死罪,而后孑然起身,重重跪于宴厅中央。
“卿墨,你这是何意?”刘钲声音沉沉地压下来。
接风宴上气氛瞬间凝固,一众人,有包藏祸心看卿家热闹的,有为这位刚才还风光无两的将军提心吊胆的。
卿墨沉目,终道:“皇上,卿墨愿同父亲一样为大衡朝戎马一生,不愿浪费时间在这些儿女情长之事上。”
在场无人不深吸一口凉气。
卿墨承认自己这样做有赌上一切的风险,先立下报国的誓言,任天下人无人可置喙,而后继续道:“再者,当年亲眼见证大哥大嫂之事,看着嫂嫂整日以泪洗面悲伤欲绝,卿墨早就立下誓言,绝不让谁再步入嫂嫂的后尘。”
他沉声,隐忍而发,“卿墨这一生,已无娶妻之念。”
卿墨骁勇善战,一般人谁能近他的身伤他的人?战场凶险,可他哪一次不是安然无恙平安归来?他这番决绝的言辞,聪明人都听得出他只是为了拒这一门难推的婚事彻底断了将来娶妻的可能。
只是此事卿墨已别无他法,以拳拳报国之心为托词拒旨,再递给皇帝一个台阶,在明面上不拂了皇帝的面子,令看客只当是并非他不愿承皇上的恩,并非他看不上皇家女儿,而是不敢再令世间任何一位女子重蹈刘渝的悲剧。
无奈提起刘渝卿逸,不过是必须要给出一个让皇上都无法不动恻隐之心的理由。
如此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立下重誓,但愿能让刘钲收回成命。
卿墨这番话果然奏效,悲剧不免惹人唏嘘,更令亲者心中顿生怅然悲伤,纵然是无情帝王,也难免心生悲戚。
刘钲最是疼爱自己这位公主刘渝,当年她活泼灵巧,很是讨人喜欢,妙龄亡夫,失去心上人,如今的心境却垂垂老矣,常伴孤灯,今日这场宴会,她也并未出席,卿家只有卿老将军夫妇,二子卿墨,三子卿任以及最小的女儿卿秋雨前来,皇后未见到女儿刘渝和孙女儿卿忆本就难过,此时也已伤心掩面。
另一边,周贵妃刚欲开口讽刺,便被身旁刘箐制止,刘箐的目光从落座之时便不由自主落在卿墨的弟弟卿任身上。
母亲周贵妃求来的与卿墨的这场婚事,本也非她心中所愿,比起卿墨,她对卿家那个木讷寡言的卿任更感兴趣,此前见过几次,文文弱弱的,脸长得倒是不赖,方才在接风宴外,随便逗一逗他,他的脸就红得像猴屁股似的,有趣极了。
随后便听衡帝刘钲说道,“既如此,赐婚卿墨这事便作罢了吧,卿墨,起来吧。”
卿墨起身,坐回原位。
刘钲看向刘箐,笑道:“你自己的驸马,便让你自己选吧。”
刘箐惊喜万分,站起身谢过父王,随即转身,抬起手飞快指向还在为哥哥卿墨刚才那不要命的举动提心吊胆的卿任,满面笑意,“我要他做我的驸马!”
卿任察觉到刘箐指向的是他,抬眼望去,被她跋扈的笑吓得神色都乱了。
他自小病弱,并未像哥哥们一样从戎,而是成了家中唯一一位文臣,此时在宫中任御医之职,不过是前些天去周贵妃跟前替周贵妃把了一回脉,开了些药,竟不慎被这跋扈的小公主刘箐给盯上。
此后公主便学着周贵妃装病将他呼来唤去,有一次甚至故意将他扑倒在榻上,衣裳都扯坏了,若不是卿任誓死不屈,恐怕早就不是清白身子了。
当日刘箐就指着他的鼻子说不会放过他,哪知道这跋扈公主,今日竟如此轻易赖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