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耘原以为有了庄文杰提供的名册,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现实却是相反。
过去一个月,她每天都在南区不同的消防分队间奔波,然而大多时候都是扑空,好不容易找上一个愿意拨时间和她聊聊的人,对方一听见她是记者,又想问wonderland的事,立刻改口说有勤务要忙,要她赶紧离开。
后来她改以警消眷属的身分去问,遇上几位资歷年长一些的队员,主动和她分享当年出勤时的状况,结果一知道她是当年罹难的消防员孟忠弘的女儿,旋即垮下脸避而不谈,或是含糊其辞地说事情过太久了,记不得了。
一连被十几个人用同样的说词推託,孟耘更加确信,有人操纵了当年的舆论。
人就是再怎么健忘,一场被新闻媒体反覆报导了一个月,更在日后每当有营业场所发生火灾时不断旧事重提的案子,参与其中的人员不可能连一点片段都不记得。
「孟耘?孟耘,你还好吗?」
闻声,孟耘回过神,这才发现主餐已经上桌。
「没事啊。」她扬唇,执起叉子,笑叹了声:「我好久没吃这家义大利麵了。」
曹轩笑睨她一眼,「还敢说?当初离职时说会找时间回来看看大家,结果呢?人走了以后,半点消息都没有。你这种行为要是放在感情上,叫渣女。」
「你才渣。」孟耘皱着眉回嘴,「我最近很忙好不好。」
「忙什么?你找到新工作了?」曹轩轻笑,将盘里的鸡腿排切块,分了一部分给她。
「没有。」孟耘叉起玉米笋,顺势搁进曹轩的盘子里,皱眉嘖了声:「到底是谁发明玉米笋这种难吃的东西?又是哪个天才把它拿来跟义大利麵一起煮的?」
多年如一的抱怨,曹轩每回听都还是想笑。
「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爱挑食?玉米笋不吃,小番茄也不吃,这两样东西多营养你不知道吗?」嘴上叨唸着,却还是主动替她把盘子里其他玉米笋都挑了出来。
「我不想知道。」孟耘轻哼,口吻满是不屑。
服务生送来了饮料。
曹轩一见向来爱喝冰的女孩子今儿个点了热红茶,立刻明瞭,「你那个来?」
「嗯。」孟耘低应,端起茶杯啜了一小口,脸立刻皱了起来。
热饮就是无条件的难喝。
「那个来还点辣的,待会又痛了。」
「小曹,你怎么那么囉唆啊?什么都能唸,你这样难怪一直交不到女朋友。」孟耘白了他一眼,作对似地又往嘴里送了一口麵,吞下去后又说:「女孩子呢,喜欢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男生,你这样管东管西的,跟个糟老头没两样,当心孤老终身。」
曹轩好笑地睇着她,「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男人呢,喜欢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女孩子,你脾气这么拗,讲也讲不听,才会孤老终身。」
孟耘不以为意。
「要是真的这样,我们就一起去住养老院啊。住隔壁房,我天天去你那串门子。」
曹轩气笑,不禁摇头,拿她这张嘴皮子没辙。
吃完饭,曹轩准备回报社,孟耘没赶时间,陪他走一段路。
「你还没说你最近忙什么呢?」
女孩子咬着吸管,杯子里是已经被寒风颳失温热的红茶,「就忙一些我从以前就很想做的事,没什么。」话依旧是说得模稜两可,半点边也没擦到。
曹轩知道她的个性就是这样,不是有意要瞒,只是习惯什么事都自己来。
他理解地点点头,笑道:「很好啊,好不容易有时间了。不然以前每天追着新闻跑,日夜颠倒,三餐不正常,把身体都搞坏了。」
「嗯啊。」
「对了,社会线的哲哥你知道吧?他上星期跑花莲那个命案,不小心在山里摔了,左脚骨折,要休好几个月。」曹轩一如既往地开啟话题,把知道的事都和她分享。
「这么严重?哪间医院?我找一天去看他。」
「别去吧,哲哥那么爱面子。前几天杨老大带着社会线几个人去探病,全被赶出病房,哲哥还传讯息到大群,说谁要是再来看他,他就要转去其他医院了。」
孟耘挑了下眉,轻笑一声,「果然是哲哥。」
「还有,昨天的事。」曹轩忽然压低声音,「娱乐线的rita跟总编告白了。」
「什么?」
消息的震撼程度堪比核爆,孟耘瞠目惊呼,音量没克制,旁边几位路人全看了过来。
「??」
数道目光自四面八方投射而来,刮得脸皮格外刺热,孟耘困窘地闭了闭眼,改而揪住曹轩外套一角,把人拉进,压低音量追问:「你说真的假的?rita不是去年进来的新人吗?她有二十三了吗?」
女孩子恬淡的香味鑽入鼻息,微扬的脸庞近在咫尺,只消低头,就可能亲暱攫获。
曹轩眸光轻颤,下意识抿上唇,喉结滚动,他克制地转开眼,「昨天下班后,她哭着从总编办公室出来,全公司都传开了。」
「想不到现在的小女生这么猛,总编这么难搞的人都敢衝,不简单。」孟耘松了手,回过身继续往前走,自顾自地感叹,全然没发觉身后男人的异样。
曹轩看着她的背影,不禁苦笑。
像她这么粗神经的女孩子,才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