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圆日初升,小汽车行驶在颠簸不平的路面。
车开到村头无法再向里走,时朗扫了码付款,下车打量这零星的房子,他进了村,石板路面沾着青苔,未干的露水卧在上面,地面有些湿滑。时朗小心避开那些青苔明显的地方。
村里的老人听不懂普通话,时朗问了几位都无果。
华老师正把母亲的被子拿出来晒,乍一看到这样年轻俊朗的男孩子,以为是谁家的孙子长大了回来看望老人,问:
“你是?”
时朗听到普通话松了口气,赶紧表明来意:
“你好,我是来找人的,请问林今言在这里吗?”
“在的,她在我们这学校住着呢,你先到我家坐坐,一会我带你过去吧。”
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就是千里迢迢赶过来的,结合前段时间林今言的表现,华老师从心里已经猜到来意。
她没有有意为难这个年轻人,邀请他先吃早饭,时朗已经吃过酒店的早饭,他谢绝了华老师,在门外静静地等。
华老师拿出一把竹质有靠背的椅子,找了阳光照到的地方,将母亲搀扶出来,时朗上前帮忙,老人稳稳坐好。
华老师给母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低头和她低语:
“母嫲,嗯过这里坐哈,日子头热,一会回咯(母亲,您在这里坐一会,一会太阳晒记得回去)。”
老人乐呵呵点头,华老师也笑笑,“走吧。”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问时朗来自哪里,问时朗怎么过来的,时朗回复得都很快,只有在问是不是林今言的男朋友时,他犹豫了很久:
“想,但还不是。”
华老师没有深入问,她爬上走了无数次的小坡道,告诉他:
“言言是个好女孩。”
华老师没立刻把时朗带到林今言面前,而是绕了点路找个地方站好,让时朗看操场,其实不用让,时朗上来的时候就看见了。
林今言穿着白衬衫,蹲在地上给围了一圈的孩子仔细绑正红领巾,她的头发剪到了下巴,遮住了容易害羞的耳朵。
有位女孩亲了她的脸,她笑意盈盈,也回了一个吻,阳光在她脸上镀上了一层温暖又柔软的光。
时朗应该如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
一个星期不到而已。按理说不应该有什么感觉。
可海浪翻涌,他化身成漂浮在海面的小船,一瞬间天翻地覆,只有海水混合着风的声音一起灌进他的耳朵。
风浪以后,船只没有沉没,过度紧张的心跳声却要奔出胸腔。
———怦然心动。
“您,你怎么认识林今言的呢?”
时朗找回自己的声音,眼光却不舍得从她身上移开。
华老师低着头思忖了一会:“这个说来话长。”
(2)
我和言言认识得很早了。
我不是家里的独生子,我原本上面还有个哥哥和姐姐。
那个时候村里没有小学,我们要徒步十几里的山路去乡里念书。
我父亲早些年因为肺癌去世,母亲靠给别人纳鞋底,打零工供我们三个人上学。
我哥比较调皮活泼,爱走动,我记得那是一个星期五的晚上,他比较兴奋,一激动踩空了掉进了别人养鱼的池塘,我和姐姐都想去救他,最后我们三个人都溺水了,我和我姐活了,我哥没了。
后来我姐初中辍学去外面打工,认识了一个本份的男孩结婚了,没过一两年就怀孕了,但是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孩子出生的时候人就没了。
我母亲因为这件事受了刺激脑袋不太好了,做事情常犯糊涂,日子很艰难。大学毕业后,我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回村,一是为了照顾母亲,二是为了建村里第一个小学。
我不想再让这些小孩再重复我哥的悲剧。
那个时候我刚大学毕业,读书期间一边读书一边打工,身上有钱还是不多,买完砖头水泥什么的就所剩无几了。
我那段时间绞尽脑汁,四处想办法,最后无心插柳,在镇上的电视看到有好心人给一些山区捐款的新闻,我就想着也许是一个机会。
为了省钱,我徒步去了县上,找了网吧先学剪辑,然后在相关网站上把我家乡剪辑起来,做了视频发布,将困境一一说明,也附了身份证和电话,希望能够获得社会上的一些帮助。
回去过了个把星期吧,就有一些人陆陆续续接到了几个电话,我就是那个时候认识言言的。
电话里声音很甜的一个女孩,没有怀疑没有犹豫,问我要了银行卡号,一会手机就收到汇款短信了。
我当时数了一下,5000块。
吓得我都不敢要,我赶紧给她打回电话,表示太多,她却说没事,都是她自己挣的,她也不用。
我靠着言言那一次捐款和其他人的帮助把学校盖出了一点雏形。后来其他好心人因为种种原因没办法捐助了,只有她一直和我联系,每个月都给我打电话,不定期汇款,在偶然知晓我母亲的状况时,她捐得更多了。
学校盖起来了,第一位学生进学校时,我都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种感觉,骄傲,自豪,得偿所愿,更多的是感激。
学校建成一段时间后,言言得知我没有智能手机,为了让我更加方便与外界沟通,给我买了个智能手机,我当时握着那台手机痛哭流涕,下定决心一定要坚持下去,才不算愧对这一份恩情。
每次我和她说感谢的话,她都很慌张地告诉我,不是她一个人的努力,是网上有好多朋友跟她一起付出的。
我没见到言言前经常在想,这个女孩子真是太好了。
见到了以后,就觉得谁娶到她真是莫大的福气。
我虽然叫她言言,但在我心里她是我的恩人,没有她,也许很多时候我就放弃了。
你的眼光非常好。
请……不要辜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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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想塑造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