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也没看到,池彻后面发来的那句话。
【cc】:因为那时候你加的是池总,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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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那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时,池彻正没骨头样儿地倚靠在酒吧卡座。
面前的调酒师跟耍戏法似的,将调制杯倒腾过来倒腾过去,手背在身后一甩,调酒杯迅速翻转,又稳稳落到他身前的另一只手。
附近的人们爆发出欢呼叫好声。
调酒师绅士地单手背在身后,将调制好的鸡尾酒倒进高脚杯中,放到池彻面前:“先生,您的曼哈顿,敬请享用。”
池彻手摩挲着手机边缘,没反应。
杨彦瞥他一眼,连忙摸出钱包,给了小费。
曼哈顿鸡尾酒呈黄红色,中间破开颗红樱桃,神秘而又贵气的姿态。
附近卡座的几个女人这才注意到被阴影笼罩良久的男人。
男人肩宽腿长,下颌线流畅,鼻梁高挺,眉眼深邃,酒吧黯淡光点被他浓密睫毛切割,打下阴翳。他明明身着矜贵雅致的黑色西服,但却又莫名不与酒吧格格不入。
他身体力行地将贵和痞这两个反义字融合得淋漓尽致。
耳边又响起压着兴奋的议论声,还不住有目光聚焦到这头。
杨彦余光旁瞥,注意到领座几个女人蠢蠢欲动的姿态,手肘戳了戳池彻,提醒:“诶,彻爷,马上有生意了啊。”
却没听见身旁男人答话。
杨彦回过头:“彻爷?”
池彻仍低垂着头,眸光垂在手机屏幕上,眼睫一动没动,就连光晃过他眼睛也没反应,也没怎么打字,不知是在盯着什么看。
杨彦探过头去看:“看什么呢你——”
还没等他看清楚,手机屏幕瞬间熄灭。
杨彦:“……”
杨彦:“我他妈还以为你睁着眼睛睡着了呢。”
池彻还真就把手机揣进兜里,仰起头靠在座椅上,开始闭目养神。
杨彦:“……”
他无语地摇了摇头:“行,你真行,你来酒吧开房来了。”
杨彦没再理他,兀自和同桌人喝酒玩起了骰子。
舞台上,一歌唱毕,驻唱歌手对着话筒道:“今天天气不太好啊,一直在下雨,那么一首薛之谦的《下雨了》,送给大家。”
台下响起掌声。
音乐前奏缓缓响起。
杨彦忽然听见身边传来低低一句:“今天下雨了。”
杨彦再次侧头:“啊?”
池彻沉着目光,很缓慢地坐直身体。
他看向杨彦,瞳孔隐在黑暗里,不知压着什么深不见底的东西。
杨彦说:“你说什么?”
顿了顿,池彻收回目光,又重复了一遍,似是喃喃:“现在还在下雨。”
音响里,男歌手深刻而动情的声音传来:“我在想你可以不必掩饰了,那雨会停的就随你去了……”
杨彦:“?”
杨彦一脸莫名其妙:“我知道啊,怎么了?”
池彻喉结滚了滚,端起曼哈顿一饮而尽。
捞起外套,起身:“走了。”
旁边桌的女人们忍不住懊恼,杨彦也觉得奇怪:“啊?这就走了?你本来就来晚了,再玩会儿呗。”
回应他的只有男人慢悠悠举起,潦草后扬的手背。
池彻走出酒吧,摸出瘪掉的烟盒。
傍晚在研究院停车场已经抽完大半盒,现下只余一根。
池彻抖出最后那根,咬上唇,抬脚走进密密麻麻的细雨。
外套拖曳在脚踝边,他沿着寂静无人的街道,慢慢往前走。
酒吧里歌声还在远远传来:“雨还在下像在寻你,它敲我的窗说找不到你……”
雨还在下。
但雨已经停了。
作者有话说:
“dna修复酶mgmt低表达特性”来自论文。
文中歌词来自薛之谦的歌《下雨了》。
第80章 八十束光
对坏天气的预言, 天气预报总能应验。
长北果真连刮了快两周的台风,也一直断断续续下雨,潮湿从大马路一直延续到实验台。
删掉池彻微信后, 俞清昀勒令自己将思绪收回来。
实验研究七分实力三分运,很耗费时间和精力。
有开源投资固然是好, 但日后若是钱到位,他们还是没能做出突出性成果,这就十分说不过去了,王泰生也因此抓得紧。
下午两点,章宜正在等样品超声, 超声机发出滋滋滋的扰耳电流声响。
她靠在实验台边, 百无聊赖地擦着上面星星点点的水渍, 抱怨道:“这雨到底什么时候能停啊?我膝盖骨都被灌满水了, 长北这天气真是一到冬天就让老娘来气。”
俞清昀坐她旁边研磨材料,动作不紧不慢的, 跟她逗乐:“要不你飞上去贿赂一下雨师?也算造福全长北市民了。”
章宜跺脚噘嘴:“阿昀!”
俞清昀笑了声, 把材料倒在称量纸看效果:“你气也没用啊, 这世上哪能事事如愿,学习等雨停可是终身课题。”
“哟, 下个雨还逼出个哲学家。”章宜撩眼皮看她, “不过阿昀,你是不是很喜欢下雨天啊?”
俞清昀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每次下雨,你都会有意无意地望着雨发呆啊。”章宜凑过来, 八卦道, “莫非是下雨天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比如……”
俞清昀抖落材料的动作微不可查缓了些。
章宜转着眼球道:“在淅淅沥沥的春雨后, 图书馆邂逅白衬衣少年?或者比祺贵人被打死那天的雨都还大的夏季暴风雨里, 不顾一切地双向奔赴?诶——别走啊阿昀!到底是不是啊!”
俞清昀含笑的声音隔着道玻璃传来:“是, 你说对了。”
章宜:“哦?还真是?”
俞清昀:“对,每次没太阳我就不用给样品挪位置了,当然喜欢。”
章宜:“嘁,谁信啊。”
章宜超声完,拿着样品出去实验室。
俞清昀坐在工作站前,听着两米外雨打窗的声音,思绪却没由来飘飞回以前。
池彻不喜下雨天与不过生日的缘由,她是在东梁山的那个凌晨知晓的。
按理来说,生日当天推门而入,突见母亲吊死在房檐,这件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应是个极为冲击和无法接受的事情。心理防线被突破后,产生任何强烈阴影都应是正常。
但池彻没有。
什么后遗症都没有。
这件事是他主动提起,提起时也言辞神色如常,好似在道旁人家事。
俞清昀到现在都还记得,在那个幽黑山脉的雨亭里,男生勾着唇反倒安慰她,说他并不认为母亲选择自杀是个坏事,她活得辛苦,能有个出口供她解脱,他很支持。
那时俞清昀半信半疑,但池彻说得又实属恳切。
只是每逢下雨天,她依然会不由自主浮现担忧。
不在池彻身边,她会给他发消息,尝试转移他注意力;同他在一起,就去握他手掌,然后静待几秒,等待他更紧密地反握回来。
可池彻反应依旧平淡。
有时候还会混不吝地故意倚在她颈窝,懒懒地说他下雨天心情不好。
第一次时她还被他骗了,紧张兮兮地询问,是否有需要她帮助的。
池彻煞有介事地摩挲她手腕骨,说若是能有个女朋友的吻,应当会好很多。
“……”
后来多几次,俞清昀便真就信下来。
池彻,或许真是如此豁达之人。
直到后来,跟他同枕共眠的一个夜晚,俞清昀半夜醒来,瞥见池彻靠在床头,借着微弱月光看一张照片。老照片,面容姣好的女人牵着一个臭脸小男孩,盯着镜头笑。
他烟含在唇里,但或许是担心呛到她,并没有点,只是咬着过过瘾。
俞清昀拉了拉他衣角。
池彻侧头过来,并没避开,跟她说照片里的女人是他妈。
俞清昀不懂如何安慰人,只干巴巴憋出一句:“……你看照片是因为想妈妈了吗?”
“还行吧。”池彻勾着唇点头,插科打诨含糊道,“主要是在欣赏你对象小时候的帅照。”
俞清昀被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