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称呼本只是在王泰生课题组内限定,自从有次隔壁张老师听见后,也打趣地这样叫她,后来不知不觉整个研究院同龄人都这样叫她了。
俞清昀刚开始确有不习惯,但后来又认为无可厚非。
本来嘛,就是一个称呼而已。
凭什么就那一人能叫。
傅宋此话一出,桎梏在她手臂上的力不松反紧,男人气息缭她耳廓:“阿、昀?”
俞清昀下意识挣扎了下,对方还反而进一步灌力。
她索性没继续动,秀眉深蹙,清冷眸子盯他,口型:放开。
顿了两秒。
池彻力气撤去,俞清昀毫不停留地抽回手,揣进兜里。
池彻凸出喉结滚了滚,手握紧伞柄,顶着张面无表情的脸,视线远投。
余光里,女人虽没回到傅宋伞下,但却不动声色挪到黑伞边缘,与自己尽可能拉开距离。转头看向那人时,神情也倏然柔软下来。
语气也淡然冷静:“是池总。刚刚在开源开会,这不是台风天么,池总好心载我一程,这会儿又送我来研究院,还挺不好意思的。”
池彻扯嘴角轻嗤,他简直懒得驳斥她。
还不好意思。
刚把他当工具人的时候怎么没见脸红一下?
傅宋探头看,惊讶了瞬:“啊,池总,久仰大名。”
他在交际方面向来游刃有余,随即自我介绍,“我是张辉老师课题组的研究员,我叫傅宋,两个字都是姓,跟阿昀同年任职的研究院。”
池彻也就眸光瞥了下:“嗯,你好。”
傅宋继续笑道:“希望以后池总投资也考虑考虑张组呗,我们组成果也很不错哦。”
池彻敷衍且冷冽:“再说吧。”
傅宋:“……”
俞清昀觑他一眼。
也不知这人一大把年纪了,竟也能突然来个小情绪。
刚好到了实验楼,俞清昀快走两步踏上台阶,回头扔了句:“你就在这儿等我吧。”
说完,她刷了卡,跟收了伞的傅宋一同快步进去实验楼。
池彻:“……”
走过走廊拐角,傅宋往身后撇了撇头。
男人立在门边打电话,右肩衣服被雨淋湿,颜色深了些。他指尖勾着黑色长伞伞柄,水滴顺着伞面下滚,气质矜贵雅痞。
“阿昀,池总和你关系不一般吧。”傅宋忽然道。
俞清昀一愣,没正面回答:“为什么这么说。”
“just……感觉。”傅宋耸肩,“还有他看你眼神。”
俞清昀淡淡笑,坦荡承认:“嗯,前男友。”
“我说呢。”傅宋顿了顿,笑意敛起又漾开,“那现在呢。”
俞清昀:“什么现在?”
傅宋:“你们现在。”
俞清昀语气不变:“只是合作关系,以后也会是。”
傅宋缓缓点头:“……哦。”
俞清昀转头看他,轻松气氛:“问这个做什么,你不是暗恋我吧。”
傅宋笑出声,也同样促狭道:“怎么,不允许?”
“当然允许。”俞清昀勾唇,“那明天的种瘤实验就拜托傅博了。”
傅宋笑着摇头:“你还真是……”
傅宋这人惯爱开玩笑,和谁都这样,俞清昀没当回事。
正好走到王组动物房门口,她想起什么,又转头道:“诶,不过别误会。开源的投资与我无关,那是纯粹的王组实力强。”
傅宋佯装生气咬下唇:“行,快去拯救你家小白鼠吧。”
俞清昀笑眯眯进门。
王组实验室在一楼,张组在二楼,跟傅宋说再见后,俞清昀迅速进门穿上白大褂,再戴手套口罩护目镜,首先确认小鼠状态,再给动物房挪位置。
最后搬板凳去窗边关窗。
一楼实验室挑高三米,有三层窗户。
王泰生的要求是白日里需得将所有窗户都打开透气,避免毒气汇集实验室引发中毒。
俞清昀不算矮,身高167,但最上层窗户也不太能够到,课题组女生值日时一般不是搬高板凳,就是叫胡琛他们帮忙。但今晚有公司借了研究院礼堂开讲座,一层实验室高板凳都被征用过去,还没还回来,她只能将就用小板凳。
俞清昀立稳小板凳,爬上去,再站起来,伸手去够最上面的窗户。
用力踮起脚尖也还差几厘米。她抿住唇,手扶住中间窗户的横杆,豁出去往上跳了跳。
忽地,一阵猛烈的台风猝不及防刮过来。
脚下小板凳遽然一滑。
失重感瞬间飙升,俞清昀心脏一紧,声音卡在喉咙眼,本以为会摔个四仰八叉,窗外却突地伸进一只手,横过她腰间,极快地将她从小板凳上捞起。
天旋地转,俞清昀人纤细,很容易就被人搂地360°转身,紧接着鼻尖撞上质地优良的西装外套。
再反应过来时,周围景致已是窗外。
她懵懵地眨了眨眼,耳边忽然传来男人悠悠一句:“你还要抱我抱多久。”
俞清昀立即松开手,人弹开半米。
池彻右手还插在裤兜里,左手松开她后,慢条斯理地开始整理西服,拍着灰尘。
撩眼皮看她:“摔傻了?”
俞清昀挪开目光,清清喉咙:“没事。”
紧接着,她没停留,绕开池彻,径直往前,重新从门口刷卡进去。
刚和男人骨骼血管紧密相贴的触感还尚在,俞清昀快步离开,心跳控制不住加快。
还好从门外重回实验室还有一段路,足够她平缓喘息。
再回到动物房窗边时,俞清昀一抬头,发现最上层窗户已经被关上了。
又低头看,她刚踩的小板凳仍倒在原地没动。
男人懒散半靠窗边,垂头在手机上打着字,似是在布置工作。
俞清昀双手插在白大褂衣兜里,歪了歪头:“你帮的?”
池彻眼睫都没动:“风吹的。”
俞清昀:“我说是什么了?”
池彻:“……”
俞清昀别过脸,按压下嘴角,而后平静道:“谢谢池总,为贵司省钱出了份力。”
池彻面色微沉,没搭理她。
俞清昀移开板凳,开始关中下层窗户。
关到最后一扇,窗户生锈,有些卡,她拉了好几下都没拉动,只好换了个姿势,刚想用劲儿,猝然瞥见一旁实验台上倒着个容量瓶,透明液体星星点点洒在桌面,还在缓慢流动,冒着浅淡白烟。
很明显就是刚倒不久。
俞清昀探头看,标签写着:【氢/氟/酸20%】
她心里一沉,一个快速闪过的画面同时浮现在脑子里。
刚池彻将她抱出去时,她下意识挥手,似乎碰倒了什么东西,然后液体溅了出来,溅到了……
俞清昀慌忙扑到窗边,拉过池彻左手。
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翻,而后又去拉他揣在裤兜里的右手。
却不知为何,池彻右手稳稳揣在兜里,她连拽好几下都没拽出来。
他侧眸打量她,眉头敛起:“干什么?”
俞清昀没时间跟他解释那么多:“给我看看你右手!”
“……”池彻面色拂过一丝古怪,缓慢站直身体,防备的眼神盯向她,“看我右手?你要做什么?”
俞清昀急得不行,只好指着容量瓶说:“刚氢/氟/酸是不是溅到你手上了?溅了多少?要赶紧处理。”
“……哦。”
池彻这才抽出右手,随意翻了两下给她看,而后收回,“没事。”
俞清昀却眼尖地窥到他手腕内侧似乎有一抹深红。
她立即去拿水管,迅速连上水龙头,递出窗户:“右手伸出来。”
池彻睨着她没动。
俞清昀催促,语气加重:“快点儿,你想截肢吗?”
“……”
这姑娘。
什么时候变这么凶了?
池彻舔舔唇,不情不愿地伸过来。
俞清昀等不及,直接拽过来,动作利落地帮他挽起几厘米衣袖,查看伤势。
长呼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