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晶抱着拿铁喝了口,幽幽地长叹出一口气。
而后视线再次朝刚那拐角处望去,抬高声音,慢悠悠道:“行了,出来吧,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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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清昀没回ktv,从咖啡厅后门出来后,她直接沿着道路往前跑。
不知跑了多久,力气快要耗尽时,大腿肌肉倏地一阵疼痛感传来。
她一踉跄,猝不及防跌坐在一旁的花坛上。
俞清昀穿的是宽松的运动裤,腿又纤细。
运动裤很容易就能拉到大腿上。她拉起一看,才发现那里已经青肿一片,指尖很轻地戳一戳都疼得要命。
似乎有些疼痛,你当时不觉得,但要等到你筋疲力竭,在南墙前撞到眼冒金星了,才会后知后觉地开始拨动你的脑神经。
然而这时候,疼痛感早已深入骨髓了。
俞清昀忍不住“嘶”了声,倒吸的冷气缓慢往外吐时,眼泪也猝不及防地一同涌了出来,胃里刚咽下的美式隐隐发作,心脏也像是被那股酸苦裹挟,不停地往里收缩。
原来都是假的吗?
俞清昀忽地想起,就仅仅半小时前,她还在通话里斩钉截铁地回复魏明泽的那段话:“是,你说得没错,我就是拧巴、敏感、犹豫,自尊心强,又总是算计。但那又怎么样呢?如此不堪的我,如此令人不喜的我,也曾经被人给予过很多爱。但你没有。我没有爱过你,我妈也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
……
多讽刺啊。
当时说得多郑重其事,现在就显得多滑稽。
在今天之前,俞清昀还只觉得池彻只是如同林嘉说的那样,他曾经喜欢过她,但那已经是曾经了,而如今的他爱意已退潮。
但现在,听了罗晶的话后,俞清昀却怎么也忍不住开始怀疑——
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她给他煮粥时,他眼底的温柔都是假的?
只为了给予她勇气,苦练未曾涉及过的穿越机两个月都是假的?
拼了命地来会所从张总手下救下她是假的?
俞华月去世后,不分昼夜地守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是假的?
……
俞清昀抬起头,朝远方眺望,倏地发现这周围正好是池彻小区对面的人工湖。
她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她恍恍惚惚地想着,手机里突然响起缓慢而规律的“嘟——”声。
俞清昀低头一看,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拨通了电话。
备注【cc】。
——那时候惧于将爱意溢于言表,于是只好用首字母缩写,去欲盖弥彰地代替。
现在看来却像是一桩自作多情的独角戏。
俞清昀心下慌乱了一瞬,反应过来想挂掉时,那头已经接了起来。
手机屏幕忽然显示正在通话中。
时间一秒一秒流淌着。
没人先开口。
池彻那头有隐隐约约的背景音乐传来,似乎是已经唱到了结尾:“但那天曾实在华丽地邂逅,这个诅咒不知算应了没有……”
仍是安静。
空气停滞。
然后池彻说:“阿昀。”
方才才将将止住的涩意又一次唰地涌上鼻尖。
这一回,俞清昀再也控制不住喉间的哽咽,抱着手机低低抽泣出声,瘦削肩膀不停地被带着上下耸动。
到了此时此刻,她才很慢、很慢地意识到。
原来“阿昀”。
也是假的。
没有任何感情时。
他也能说出口。
都是假的。
缓和了不知多久,俞清昀抽泣声才总算是渐渐停了下来。
她睫毛垂着,盖住半个漆黑瞳仁,眸色空空,声音仍然是瓮瓮的,却没再哭了。
“池彻,我们聊聊吧。”她轻声说。
作者有话说:
okfine,还是没能结束上卷(躺平)下章一定肯定万分确定可以了!
但作者顶着感冒发烧双更成功,上卷结束前也都会一直发红包的,反正不会让你们亏()
“游客是你,风景是我,无法避免让你经过。”和“但那天曾实在华丽地邂逅,这个诅咒不知算应了没有……”都是来自杨千嬅的《稀客》。我觉得我文里引用的歌曲都是挺符合的哈。
第72章 七十二束光
夜幕浓稠, 路灯昏暗,湖边夜风习习。
俞清昀坐在矮墙尽头的花坛边,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盯着远方的水天交接处出神。黑色水面被风拂起涟漪,水泡又极快被吞噬进去, 消失不见。
她记得她上次来这里,也是靠在这里的栏杆旁,一动不动地对着湖水发呆。
哪曾想,物是人非,只需要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耳边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俞清昀侧头, 池彻高挑挺拔的身影猝不及防出现在小道尽头。
这几天长北市温度攀升, 午后达到了35c的高温, 就连晚上降温后, 也不下30c,池彻一个以往在大冬天都只穿薄风衣的人, 今天却穿着黑色的长款厚卫衣, 虽也不掩他挺括身型, 但衣袖长度把手腕都遮了个严实,属实与周遭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俞清昀下意识收回视线, 直起身, 脚步在原地踌躇了下,又靠回去,不禁有些无措。直到那道脚步声渐近, 男生修长而匀称的裤腿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
在这一刻, 她的心反而定了下来。
被暴风雨裹挟碾折后的枯叶, 雨停过后, 终会悄无声息地飘落而下。
池彻没走近, 而是停在距离她一米半的墙边。
她没立即开口,他也没说话。
余光里,男生右手直直垂在身侧,左手从包里摸出窸窣声响的烟盒,喂到嘴边咬出一根,又将烟盒塞回兜里,拿出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
俞清昀盯着湖边的落叶,倏地开口:“池彻,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你还记得吗?”
池彻侧头瞥她一眼,面色没什么波澜。
转回头,咬着烟含糊应道:“两周?还是三周?没算过。”
“都不是。”俞清昀一字一字说,“是22天零22个小时。”
半饷。
池彻轻飘飘地吐出个字:“昂。”
奶白色烟气也随着这个字,自他唇齿飘出,然后瞬间弥散在晚风中。
俞清昀胃里的苦涩再次如潮水般泛起,沿着喉管将味蕾都淹没了个干净。
她呼了口气,强逼着自己转头看向池彻。
心理学上说,一件事坚持21天,便会养成习惯。她也就22天没见池彻,池彻就已然变成了她所不熟悉的模样。
他瘦了很多,整个人氲着颓痞懒散的气息,下颌线锋利如刀削,本就冷白的皮肤更白了,莫名染上了些病态的苍白感,咬着烟的唇色也明显血气不足。
俞清昀盯着他看了几秒,很轻地道:“池彻,你能告诉我吗?在这22天零22个小时里,你都是在哪儿,你都是在做什么,你都是在见……”她哽咽了下,“见别的哪些人?”
池彻眼睫微眯了眯。不仅没转头,视线还偏偏朝另一边移开了些。
现在仿佛是连和她对视都觉得厌烦了。
可是当初明明是他紧紧盯着她不转眼,是他眼底铺着散漫笑意,也是他,说她生得过分漂亮。
是她变了么。
是他变了。
顿了几秒,池彻漫不经心地说:“不是跟你说了么,训练。”
“训练什么?”俞清昀扯扯唇角,像是在说一个笑话,“训练你已经申请了退赛的穿越机竞速赛?池彻,都这个时候了……”她用力咽了咽喉咙,“你还是不肯跟我说实话吗?”
“没骗你,是在训练。”池彻左手夹下烟,神情染上略微不耐,视线仍远眺至别处,“退赛是因为没兴趣了,没别的。”
“……”
没兴趣了。
“对我也是吗?”俞清昀很轻地问道。
池彻愣了愣,然后垂下眼睫,缓慢地将烟支再次喂进嘴里,烟气很快再次氤氲开来,在他们中间形成一道白色薄膜,将他们不近不远地分隔开。
他保持沉默。
不回答即是答案。
风静林止,湖面寂寥,全世界都跟着他安静了下来。
隔了好久,俞清昀才再次出声。
她吸了吸鼻子,嗓音微颤,带着鼻音厚重的泣意,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口:“池彻,你知道吗?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我帮你解释,我说你是因为有事儿要忙,是因为心情不好,是因为前段时间太累了需要休息,你不是这样的,你不会这样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