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从阮柠来恒城,她就没有仔细观察过自己的女儿。
作为母亲,她有太多太多的不是。跟阮柠有关的人生大事, 她几乎全都在缺席。
就连女儿身陷险境, 都是要靠外人的电话通知。
她现在一回想, 就觉得自己哪来的资格去和阮平山争论谁把女儿养得更好呢?她没有资格和阮平山比的, 至少阮平山只有这一个孩子,也只牵挂这一个孩子,为女儿放弃的永远比她多。
虽然她一直崇尚人人平等,坚持认为任何人都没有理由让她放弃什么。
可就在今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想法, 多么自私。
只因为她活得随心所欲,所以才会忘记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总是需要承担一些责任的。
她生下了阮柠,却又抛下了阮柠。照顾阮柠本来就该是她的责任,可她一丢就是十几年, 错过了阮柠所有成长。
阮柠对她没有心怀怨怼,已经十分值得她感激。
“软软,”江明月伸手搭在阮柠的肩膀上, 不熟练的拥住阮柠陌生的身体, 嗅着女儿身上甜甜的沐浴露味道, 她摸着阮柠柔顺的头发:“妈妈会补偿你的。”
哪怕不能填平我们母女间的沟壑,但妈妈也会尽全力让你过的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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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吃完早饭,阮家姐弟一起出门准备去学校填志愿,而周遇清早就等在楼下。
阮舟一脸看透的表情,故意在周遇清要下车给阮柠开门时飞快的给阮柠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周遇清若有所思的瞥了阮舟一眼,暗含威压,阮舟却义正言辞道:“小哥的腿受伤了,跑上跑下的多不方便,我果然是最贴心的弟弟了。”
阮柠被逗的直笑,而周遇清的声音却割裂出两种感觉。
阮舟听得觉得寒气直冒,而阮柠又一次陷进他的温柔。
“阮舟,你要知道,有些事可以帮,有些事不能帮。”
如果不是顾忌阮柠的面子,阮舟真想直接说:“那我以后让你帮我女朋友开门不就得了吗,小气吧啦的。”
当然,他不敢。
……
高考结束后,少了一整个年级的人,恒中都看起来空旷了不少。
周遇清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停车位,而后就搀扶着阮舟这个人形拐杖一起进了学校。
阮舟个子高,支撑周遇清倒是没有什么吃力的,只是很不解:“我们今天填完志愿还要去参加班级聚会的,小哥你跟来干什么?”
阮柠也才反应过来,今天周遇清这一送实在没有必要,而且他腿上还有伤口,动来动去只会更影响愈合。
看透了两个姐弟两的心思,周遇清被气笑:“怎么,关心你们还有错?”
“也不知道到底是关心谁呢。”
阮舟顺口一接,气氛安静下来。
阮柠默默往机房的方向快走,耳朵红红,不想理后面的两个人。
周遇清被戳破也不难受,只是想着小姑娘脸皮太薄,压着阮舟道:“你的机灵劲也可以适时收一收的。”
因为是填志愿的第一天,学校里来了不少人,许多大学已经在恒中的林荫小道摆起了招生咨询棚子,很多陪孩子来填志愿的家长认真的一一比对。
周遇清进不去机房,只能找一块树荫处,站在底下乘凉,没一会儿,他就连收了一排的宣传册,全都是劝他填志愿的。
这也不怪招生的同学们眼拙,谁能想到一个二十五岁的男人会把自己打扮的这么年轻。
他今天上身穿着一套绿色篮球背心,内搭了一件纯白短袖,因为腿伤,所以穿了和背心配套的短裤。
周遇清本来就生的一副好相貌,如果他能冷着脸不笑倒也能逼退不少人,可他今天实在心情好,眉眼弯弯的让一个接一个的人误以为他是高考发挥不错的高三生。
甚至,还连着好几个小女生过来要加他的微信。
阮柠和阮舟出现在树后时,就听到了周遇清温柔拒绝的声音:“实在抱歉,你值得更好的风景。”
那女生也很有勇气:“你怎么就知道,你不是我的风景呢?”
周遇清停滞了片刻,而后维持着他挺直站立的身姿没动,喉结轻滑:“有了风景的人怎么还会成为你的风景呢?”
这个答案已经尽在不言中,女生知难而退。
阮柠听到这话,目光紧紧的锁在周遇清的侧脸上,她的眼眶一点一点的发红。
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受,就好像她曾经视死如归一般走了很久很长的路,本以为前路会是一片孤寂,可突然间沙漠全都变成绿洲,她荒芜的小星球也绽放出了无数鲜花。
原来,从昨天到今天,从绝望到希望,只需要周遇清的一句话就足够。
阮柠动了动唇想喊周遇清的名字,身后却先传来齐铮叫住自己的一声。。
一声阮柠,周遇清立刻转过头来,和被齐铮呼唤的对象四目相对。
一时之间,阮柠竟觉得有些狼狈,但齐铮穷追不舍,她只能先把人应付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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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齐铮不知道又是给自己打了多少次气,竟然抱着一大束夸张的红色玫瑰往阮柠怀里递。
这么浪漫的花,可阮柠只觉得自己对送花的这个人过敏,她下意识的后退。
周遇清眸色转黑,朝阮舟递了一个视线,阮舟极有眼力劲的扶着周遇清走到了阮柠附近。
“玫瑰?”周遇清极轻的自语,微不可闻:“还挺会来事。”
因为齐铮的动作,周围簇拥过来不少的人,有叫好声也有吃瓜群众,但不妨碍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两位主人公身上。
阮柠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被周遇清在身后盯着自己被表白,实在是如芒刺背。
这一回的齐铮好像比上一回多做了不少准备,也不知道在哪里抄的表白词,他背诵起来字正腔圆,一身正气,最后他终于进行了总结性的发言,把花递到阮柠手边。
阮柠讷讷道:“我和之前还是一样的答案。”
周围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嘘声,齐铮像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问阮柠:“还是上次一样的理由?”
阮柠点了点头。
看着阮柠的反应,齐铮的表情几近扭曲:“我哪里比……”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发现了在阮柠身后站着的周遇清。
男人长着一张他比不上的脸,更比自己多了几年阅历,还有和阮柠从小到大的情分。
此刻这个男人懒散的看着自己,显然并不把他当回事。
周遇清一出现,齐铮就知道已经满盘皆输,可齐铮就是倔强的不想认。
周遇清腿上的纱布自然被他看进了眼里,虽然卑鄙,但是他也是为了喜欢的人。
齐铮这样安慰自己,随后他盯着阮柠的身后,把玫瑰花丢向了陪同自己过来告白的朋友,朝着周遇清伸出手:“我们两比一局篮球,如果我输了,我再也不会纠缠阮柠。如果我赢了,那我会坚持到她松口那天。”
这是他给自己最后一次能正大光明继续缠着阮柠的机会了。
齐铮不想放手。
阮舟听到这话,表情已经不好,立刻开口呛道:“你算盘打的我住在津洲的爷爷奶奶都听到了,你也是牛逼,挑个伤员,要打我陪你打!”
被阮舟大咧咧的喊出来,也有人注意到了周遇清脚上的伤,不时就嘲笑声传出,齐铮一声不吭。
阮柠早已站到周遇清旁边,语气不乏劝阻,生怕周遇清答应了这场比赛撕裂伤口,她看着四周起哄的人,声音听得出小姑娘已经开始生气了:“打什么打,不准打,而且他是故意激你的。”
因为阮柠的语气,周遇清慢慢的从阮舟手中抽出被他抓住的手臂,看着对面齐铮慌张难辨的面孔,他揉了揉肩膀,声音不大不小:“确实很久没有打球了。”
他的神情,实在散漫,仿佛对齐铮的挑衅一点都不上心,可又在齐铮准备接着说话时,转头看向阮柠:“你相信我吗?”
阮柠眼睛一眨,根本不想回话。
将近一年的相处,她和周遇清已经有了很深的默契,怎么会不知道周遇清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围有人实在好奇,又认识阮舟,直接喊住他八卦道:“这帅哥和你姐什么关系啊?一毕业就搞对象了?”
阮舟让他快滚,可吃瓜群众哪能因为一点挫折就后退。
立马有人帮阮舟回答:“这还看不出来,两男争一女,齐铮被压的死死的,哈哈哈。”
“笑死,比什么比,这帅哥搁这一放,就算是瘫痪我也投他一票!”
周遇清仿佛没有听到这些话,他慢条斯理的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活动着肩。揉了几秒之后,他弯下腰,把脸凑到阮柠旁边:“那哥哥讨一声加油总没问题吧?”
阮柠的眼眶有些红,急到想跺脚:“你腿上有伤!”
“不碍事,”周遇清再次扶上了阮舟的肩,注意到齐铮那边已经拿来了球,他的眼眸凉凉的抬起,再开口时听不出一丝温度:“我们阮柠可不能被不喜欢的人纠缠。”
阮柠盯着他,因为这句话,眼皮变得又酸又涩。
男人伸出手指在阮柠脸上捏了捏,安抚一般。
意识到周遇清已经做了决定,阮柠心口发闷,突然很想因为男人这小学生的行为而大发一场脾气,最好吓到他,让他不要这么冲动。
可显然已经阻止不了了,阮柠只能板着脸站在他这一边:“加油!小心伤口!”
齐铮的脸色因为愤怒和被嘲笑而涨红,怒视周遇清:“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多废话,要比就搞快点。”
“齐铮,你能不能把嘴给我闭上?”
阮舟火冒三丈,还想再喷,周遇清捏住了他的胳膊,阮舟只好忍下,心道他当初真是眼瞎竟然觉得齐铮这种人也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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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不那么正规的篮球比赛,但围过来看的人也不算少。毕竟俊男美女的爱情纠纷,谁都想吃一口瓜。
篮球场上,周遇清和齐铮各站在一侧。
已近七月,骄阳直射在这球场之上,空气中蒸腾着许多躁动因子。
随着裁判哨声一响,周遇清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跃起来夺过了球,他的动作灵活的像是感受不到疼一样,几乎是在压着齐铮打。
阮舟一直在阮柠耳边为周遇清拼命叫好,而阮柠却因为他腿上已经有出血痕迹的纱布开始咬紧牙关。
她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周围许多人都渐渐为周遇清呐喊加油,可阮柠什么都看不见,她只希望这场比赛快点结束。
无论输赢,无论齐铮想做什么,都远不及周遇清的腿伤重要。
作者有话说:
周哥,带伤都要装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