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盈在听到陈怀说叫她别怕,无人再会绑她的时候,不免想起了那一日在塔顶她对他说过的话。
他是不是早就认出来了?
可最后陈怀只是答她:“小纪将军同我说过,他小时将自己的妹妹弄丢的事。”
是啊,他是见过她哥哥的,两人的来往应当不算少,但自她来后倒都没有提起过。
有时候她觉得陈怀真是倒霉,当年被她坑了,如今娶妻又摊上了她。
但凡换个女子,他都会比现在好过得多。
他们先带着那马车上的小孩们回城,在马车上的时候纪盈不知道怎么从手里变出一些零嘴和小花来,倒让那群孩子安静了不少。
一夜的审问,那辆马车的目的地是城外的一座庄园,沉潇远带人赶过去的时候,从里头抓出了十几个熟人,都是这沂川府里有些脸面的地头蛇。
李掌柜家的人早早被带到公衙去盘问,这门生意少说也做了十几年了。
“不那么经常做,两个月一回吧,给那些人做些安排。”李掌柜手下的人交待出来。
这些孩子有的是从附近的妓馆里暂时找出来的,有的则是良人家里的,给了一笔钱说是带走一晚做活。
“那庄园里有尸首吗?”纪盈问起了那么一句,沉潇远的脸色就不太好。
不是找不到尸首,是他不许人去翻找,毕竟若是真的发现了人命案子,就彻底破了脸皮,再没有可退之处了。
纪盈心领神会:“你们料理不了他们。”
十几年,绝不可能只有他们发现过,而所有人都选择了闭口不谈,何尝不是没有缘由。
就像当年把她抱走的那个人牙子,和想买她的那户人家,到最后不也就是赔钱了事。纵然是她家,也有得罪不起的人,不能闹大的事。
正在此时,席连走了进来:“不能料理他们,但可以做个交换。咱们可以不再细查下去,但是让他们把跑马占的地,都让出来,也不算吃亏。”
陈怀见他来了,反而先带着他到了院子里去。
审问了庄园里的人之后,他们都说平日里就见过雷六和李掌柜。李掌柜是长期替那些人安排这些脏事的,而雷六也是近两年掺和进来,帮着那些贵人找些新的乐子,所以他屋子里会有那箱房事用的东西。
上个月雷六和李掌柜就吵了架,的确是为了周姨娘的事,雷六想叫李掌柜放了周姨娘,但李掌柜不肯。
从雷六房间里还搜出一封信来,是他写下的谈及李掌柜的肮脏生意的,他是打算寄给府衙的。
大概是觉察出雷六为了周姨娘的事不惜玉石俱焚,李掌柜才对他下了毒。害死雷六之后李掌柜就外逃,却不小心死在了沼泽里。
“当日他说有人勒索,想来也是雷六拿这件事敲他的钱,想要带着钱和周姨娘离开。”沉潇远推断着,如今已证实当日雷六是带着李掌柜酒楼家的吃食回家的,吃食被吃光了,但毒应当是在里面的。
纪盈凝神想了许久,最后憋出一句:“你能不能先把我的铐子卸了。”
“哦这个……铐子的钥匙被老鼠啃过,我已叫人重新拿图纸去配了,你放心,明日一定给你卸了。”沉潇远讪讪笑着。
而后沉潇远又趴在桌上看着纪盈:“我知你不高兴就这样放过他们,但咱们也没办法不是?我觉得席连主簿说得对,你还不如借着此事帮你夫君一次。这些天闹那个跑马占地的事,他也头疼好久了。”
纪盈突然伸手抱住了沉潇远的脖子,铐子间的铁链锢得沉潇远后脖子疼。
“我呢,最不喜欢二选一,”她松了手轻叹,“放心吧,我有分寸。”
陈怀带着席连到了院子暗处,便开门见山道:“那日我喝酒被纪盈带回家,你去了哪儿?”
“什么?”
“那日宴饮,按理说我都会带你去,那日却找不到你。后半夜我喝酒睡醒却在地牢里看到你,当时未多问,但看到你衣角沾着湿泥,还有一种……蓝色的花,今日我在沼泽边见到那蓝色的花了。”陈怀冷目问。
席连收敛了眼神:“将军,你怀疑是我杀了李掌柜?”
“我怀疑这是你的局。”
“我设局做什么?”
“你刚才已经说出你的目的了。”
为了跟那群人做个交易,把跑马占地的事解决了。
席连最后拍了拍陈怀的肩笑:“放心,这事情里,绝没有害死一个不该死的人,别想太多了。”
“雷六究竟是怎么死的?”
“自杀。”席连恭敬答。
“他是你的同谋。”
沉潇远所推断的没有错,只是雷六布置下这个计划还有一个同谋,那就是席连。
席连要做交易,雷六要救周姨娘,两人都要李掌柜的命,算是一拍即合。
“下次先同我说一声。”陈怀叹道。
席连笑着点点头:“还得谢谢夫人聪慧,这么快就找出了端倪。”
把纪盈牵扯进来,是雷六和他刻意为之,不过是给纪盈和陈怀一个正当地掺和进这事的理由,让这个把柄合理地落到他们手中,免得瞧上去像是刻意做局陷害。
“她聪慧,但也固执,可能不会按着你的计划做下去。”陈怀摇摇头。
他才说完这句就看纪盈仍旧戴着铐子找到了他们。
“将军,你们去做交易吧。”她笑着说,让陈怀皱了眉。
席连撇撇嘴看向陈怀。
等到席连走后,纪盈才问陈怀:“将军,我若是还想做点儿别的……”
“该死的人,最好都不要放过。”他答道。
只一对视间,他们已懂得对方在说什么。
她挽起一抹笑。
“将军有喜欢的人吗?”
“什么?”陈怀转过脸。
“嗯……我照顾不好将军,将军若有喜欢的人,也可接进府里。”她想着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治治他这个惧情毛病,免得因为从前被她折腾过一次,从今以后都无情可依。
……他好像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