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自从那日将胤礽气走以后,石月再也没见过胤礽,并非她故意不见,而是胤礽再也没来过皓月宫。
    倒是宫里传出胤礽夜夜轮流宠幸侧福晋,她才知道,原来李佳氏有两位,一位是轻车都尉舒尔德库之女;一位是云骑尉雷大人之女。
    七月初五替胤礽生下二阿哥,以主母之姿横行在毓庆宫的是,轻车都尉舒尔德库之女──李佳莉瓶;卒了两位格格的是,云骑尉雷大人之女──李佳韵。
    在此之前,石月一直认为侧福晋只有两人,一位是李佳氏,一位是林佳氏,原来胤礽的侧福晋,实际上有三人。
    「之前从未关心过,如今到算是闹了个笑话。」石月手上拿着书,喃喃的说着。
    刚刚还在滔滔不绝说着这些流言的袭玫,突然听到石月的呢喃,立刻止住声,带着一脸疑惑问道:「娘娘说什么?」
    石月摇摇头,拿起一旁的药碗喝了下去:「等会儿出宫,叫上妤岑,一起回。」
    以往每月三日出宫是石月最期待的事,因为这是她不受束缚的三日,如今,这三日依然是最期待的事,但这三日却变成了她能清静的三日。
    是的,清静!
    无论石月如何闭门不出,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听到一些流言,最多的都是关于胤礽的。
    每每听到胤礽最近又宠幸了谁,谁又得了胤礽什么赏赐,石月总觉得心里苦闷极了,只有出宫的那三日,听不到这些,她才觉得好受些。
    放下始终不曾翻过一页的书,石月缓缓起身,经过几个月的调理,她已经可以不需人搀扶就能行走,只是她心里非常明白,她的身体其实一点好转也没有,现在不过是靠着养气补神的药材在吊着罢了,而且她的续命汤已经从每六个时辰喝一次到必须每三个时辰一次了。
    轻叹一口气,石月不发一语往外走,一路坐着轿回到都统府。
    晚膳过后,石月的房门传来两声轻敲,接着一身素白的男人推门走进。
    「我还以为你下个月才回。」石月见到对方,嘴角微微勾起,伸手替对方倒了杯茶:「可用膳了?」
    「用过了。」一身素白傅仁福自然地坐下,一脸疲惫:「你这么急着传书叫我回来,我自然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石月看着傅仁福的样子,心里了然,对方肯定是一回来就立刻往她这里来了,说是用过了肯定也只是随意的吃些东西而已,她转头看向妤岑:「妤岑,你去厨房煮碗麵给福哥哥。」
    傅仁福抬眼看了妤岑一眼,随口一说:「难得你在宫里还能有信得过的。」
    他看着石月长大,自然也清楚石月不喜生人的性格,她身边一向只有袭玫服侍,突然多了另一个出来,还从宫里带回都统府。
    光是这一点,傅仁福就立刻明白,石月有多信任妤岑。
    「嗯!」石月应了一声,淡淡的开口:「妤岑做事很细心,药理学的很快,这段时间都是她替我煎药。」
    「药?」一瞬间,傅仁福立刻抓住了关键字:「你身体怎么了?」
    石月将自己的皓腕伸出,放在桌上:「这就是我急着传书让你回来的原因。」
    见到石月将手伸出,还说这是急着找他回来的目的,傅仁福眉头紧皱,二话不说立刻把手搭在石月的手腕上,替她把脉。
    把完脉,傅仁福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发生什么事?为何有走火入魔之象?」
    「原来这是走火入魔的脉象阿!」石月喃喃的说着。
    「你在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事?」傅仁福一脸紧张的问着:「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石月沉默了一会儿后,摇摇头道:「我自己也想不明白,自我大病三日后,就突然这样了。」
    「大病前可有异状?」
    石月细细地回想了一下,又摇了头道:「除了胸口有异常疼痛,便无其他。」
    「有何症状?」
    「像心疾又不像是,开始时,还能用调息缓解,后来不得不服用续命汤。」轻轻叹了一口气,石月继续说:「我现下每三个时辰就得喝续命汤,过了时辰没有服用,胸口便会有鑽心般的疼,内力无法施,一施展便会气血逆流,现在别说武功了,我连走上几步路都力不从心。」
    看着傅仁福越来越阴鬱的脸色,石月担忧的问着:「福哥哥,我的病能治否?」
    石月看着沉着一张脸,不发一语的傅仁福,她心里立刻明白,她的状况很棘手,连傅仁福也没有把握能治。
    将手收了回来,石月轻轻地喝了一口茶,缓缓地开口:「既然如此,我想跟你讨绝命丹。」
    听到石月开口向自己要绝命丹,傅仁福忍不住斥责:「荒唐!绝命丹只有将死之人才可服用,你虽有走火入魔之相,只要好好运气养息再加上我的调理,一切定能有所控制,要什么绝命丹!」
    「能控制,但不会好,是么?」
    听到石月的问话,傅仁福沉默不语,只能重重的叹气。
    绝命丹,主要作用就是服下的人再也不会感到任何疼痛,虽然续命汤的作用也是如此,但是续命汤主要是降低疼痛的感受,并且依照严重程度,几个时辰过后,药效依旧会自动退去。
    但是绝命丹不一样,服下绝命丹以后,会永远失去痛觉,这是件非常严重的事,这表示即使有人将你千刀万剐,也不会有半点疼,也就是说,若遇上了什么危险,或是身负重上,也容易不自知。
    也因此,这样的丹药,只会给将死之人服用,为的就是让那些人,毫无苦痛的离开,所以才会取名为绝命丹,因为此丹药只会在将要命绝时刻才服。
    如今,石月年方十五、六岁,还有大好年华,突然就说要服用绝命丹,这让将她视为唯一亲人的傅仁福,怎么能不激动。
    「这事,我考虑许久。」石月淡淡的开口:「方才有件事我没说,我现下是连源如玉都无法用了。」
    「既然如此,你不要用源如玉不就好了吗?」傅仁福的语气充满着不悦:「对于那些人,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不只进宫,还要受封成为皇太子妃,到了这般的田地,也不知道会不会真放你离开。早知道我救回来的人会是这样贪婪,当年我就对他视而不见!」
    石月听了,微微一笑:「福哥哥仁心仁术,怎么可能做得到见死不救。」
    傅仁福听了,叹一口气:「我一直后悔这件事,要是回到当年,我肯定不会把人带回来。」
    「这件事是娘的决定,不是你的错。」石月垂下眼:「就如同,服下绝命丹使用源如玉帮助太子,是我的决定,跟他们无关。」
    傅仁福听了,倒抽一口气:「你在想什么?你这样是在玩命,你……」
    石月看向傅仁福,一脸坚定地打断他的话:「权力之争诡譎多变,前阵子,我已看见未来似乎有所变化,若没绝命丹,我不能使用源如玉,便无法确保未来坐上那把龙椅的是太子。」
    傅仁福脸色铁青的说:「只要天下太平,人民安居乐业,你我的责任便了。那些明争暗斗,谁坐稳那张龙椅,与你我何干?」
    石月食指轻轻敲着桌面,沉默半晌后,道:「我深知你说的有理,但是我依然不愿看到除了太子以外的人登上皇位,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确保一切的事情走在该走的路上。」
    「既使会拖跨你的身子?」
    「是!」石月直直的看向傅仁福,眼神坚定的说:「福哥哥,你别再劝,我心意已决,若你不给,我也会想办法自己。」
    绝命丹,药材复杂,製作过程繁琐,自从医药谷遭逢巨变后,能轻易作出此药的就只剩傅仁福,所以石月才会特地找傅仁福要。
    但是,能轻易做出不代表只有他能作出,如果傅仁福横竖不愿意给,那她自己收集药材多加研究,也不是不可,只是多绕了点路罢了。
    傅仁福一脸严肃的看向石月,沉默不语,他心里明白,石月的正轨之说,不过就是个藉口,事实上,她已经对胤礽动心了。
    就因为她已经爱上、恋上胤礽,所以才会插手一切,为的就是确保未来不会发生储位之争,即便发生,也能让胤礽全身而退。
    只是傅仁福万万没想到,这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石月竟然对胤礽如此在意,在意到连命都不要。
    谁说红顏祸水?在他看来,男人才是真正会带来灭顶之灾,医药谷算是栽在爱新觉罗氏的手里了。
    重叹了一口气,傅仁福咬牙切齿的道:「我身上没有绝命丹,收集药材跟製药,要费一些时日,弄好了就给你送去。」
    此时房门传来敲门声,妤岑端着一碗麵走进来,石月笑笑地起身道:「我去消食。妤岑,你就在这里伺候福哥哥,福哥哥医术很高明,记得同他多讨教。」
    话一说完,石月立刻走出门,将房内留给他们俩,嘴角微微的勾起,她只能帮到这了,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脚踩着平底布鞋,石月缓步的走着,夜风徐徐的吹动着她的长发,清瘦的身形在月光照射下,显得清新脱俗,但是,这般的玉骨仙姿却从来不属于他。
    躲在阴暗处的胤礽,静静的看着嘴上噙着淡笑,缓步走在石子路上,一手清压着被风吹抚的发,抬头看着天上明月的石月,心里不断的在叹息着。
    自那日以后,他如她所愿,赌气似的日日留宿在侧室房里,也不出现在她面前,还故意让人放纵下人让流言滋长,就是想让石月也吃吃醋,向他低头,他不求石月向他道歉,他只希望她能放软姿态。
    他确信他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她确实对他上心,他相信他可以等到她一点软化,只要有一点,那怕只是送个糕也好,他就立刻回来。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才发现是自己太天真,原来石月真的一直没有给过他真心,一开始他是很气的,气石月的无情,气自己的不争气,但是最多的还是失落,一种真心错付的失望感。
    他才突然明白,石月那日说的,关于李佳氏的心绪,但是他只有一人,深宫大院,他有开枝散叶的责任,终究是会辜负任何一个人的。
    他不只一次后悔,后悔答应石月不求心,他发现他开始变的贪婪,他想要石月的心,想要与她相守一生,好几次想与她说,但是又说不出口,每每都像现在这样,来了,却又不敢与她细说,只能这样远远地望着。
    若是,若是他不是皇太子,他与她皆是普通人,是不是他们就能相守?
    虽然总会这样想,但是想这些又有何用?现实是,他就是皇太子,即使不是皇太子也是皇子,一辈子都不会是普通人。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胤礽眼底写满浓浓的愁思。
    「谁?」突然传来的叹气声,让石月一个警觉,看向声响传来的地方。
    直到石月开口惊呼,胤礽这才发现,他因为忧思,一不小心叹出声。
    心下暗道不妙,心里不断的挣扎着要不要走去,毕竟他们有过约定,约定好出宫日不来打扰,要是让她发现了,石月会不会就不回宫了?
    胤礽全神贯注的看着一脸戒备的石月,心里有些紧张。
    石月非常确定阴暗的角落有人,她不只听到声响,她现在还感觉到有目光在盯着自己,若是以前,她是一点都不会担心的,但是现在不同了,她等于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废人,没有自保能力,所以现在,任何的风吹草动在她眼里都是威胁。
    石月强作镇定,抬脚往院里的方向走,走了一段距离,深吸一口气:「来人……」
    看着石月缓步离开,胤礽松了一口气,以为石月是认为自己会错意,没想到下一刻就看到石月张口就要喊人,胤礽心里暗叫不好,一提气,赶紧一个轻功来到石月身后,想也没想,伸手就摀住她的嘴。
    被摀住嘴的石月很惊慌,一个反射动作就要用手肘向后攻击来人,只见耳旁传来一道熟悉又带着紧张的声音:「别喊,是我。」
    听到胤礽声音的那一瞬间,本在挣扎的石月立刻停下,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无论是各个层面上,她都无比的开心此时潜入都统府的人是胤礽。
    她现在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要是真的打起来,对于一个有办法潜入都统府的人,她没有任何的自信,现在的她可以在对方手下过超过两招。
    另一方面,在这个时辰,胤礽不管不顾那些侧福晋们,跑来找她,石月的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甚至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油然而生,心里暖暖的,又感觉似乎带着些需得意。
    不自觉的,石月放软身躯,轻轻靠在胤礽身上,继续抬头看着明月。
    感觉到石月轻靠着自己,胤礽原本黯淡的目光,瞬间恢復光彩,他将手轻轻的环绕在石月的腰上,将头埋在他的颈项,缓缓吸取着石月身上的清香。
    「太子怎么来了?」石月的问话语调无波无澜,不好奇也不生气,就单纯的对胤礽的活动作一个询问。
    「想你了。」
    听着胤礽闷闷的回话,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委屈,石月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弯,刚想说些宽慰的话,但是话到嘴边,脑中闪过一到婀娜多姿的倩影,说出来的口的话立刻变了变:「不去找人如其名的巧兮了?」
    最近宫里流言,除了太子突然不宠福晋,改宠侧福晋以外,传的最盛的便是太子夸侧福晋林佳巧兮,人如其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只要有林佳巧兮在身边,便如沐春风。
    所有人都在谈论,被冷落许久的林佳巧兮,恐怕是要翻身了,许多宫女、太监都会去巴结一番,现在声势是如日中天,再加上不知为何,袭玫像是突然热衷打探消息,常常把打听到的消息和流言跟石月说,所以即使石月不去主动了解,林佳巧兮的事还是传到她的耳里了。
    也许是因为平常石月听袭玫说的时候,都不刻意去想这件事,所以那些流言虽然让她心里有些苦闷,但是除此之外,也没其他感觉。
    直到现下,胤礽来找她,而她想起了林佳巧兮,心里除了苦闷以外,还觉得堵得荒,甚至觉得整颗心都像是泡在醋缸里了,连石月自己都听得出来,她说出来的话带着浓浓的酸味。
    听到石月的控诉,胤礽呆愣一瞬,接着将头抬起来,看着石月的头顶,声音带着欣喜又带着不确定:「你这是……醋了?」
    「妾……」石月下意识的想否认,但是否认的话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也不想说出来,低下头看着环在腰上的双手,她轻咬下唇:「嗯!」
    听到石月的回答,胤礽极力想保持镇定,但是他压不下心中的狂喜,双手忍不住发颤,这是石月第一次承认对他的心思,这么简单的一个字,宛如天音一般,一扫胤礽连日来的鬱闷。
    他忍不住紧抱住石月,下巴轻靠在石月的头顶,声音带着颤抖:「月儿……」
    「嗯。」
    「月儿……」
    胤礽什么也不说,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一样,一声一声的叫着石月,而石月也一声一声的应着。
    良久,似乎是叫够了,胤礽学石月抬头,看着高掛的月亮:「我们不闹了好吗?我难受。」
    石月轻声笑了笑,道:「好。」
    说实话,她确实也觉得不痛快,但是她很难做到像胤礽这样坦诚,以皇储来说,胤礽这般喜形于色,着实不是件好事,但某方面来说,石月是很羡慕胤礽这样直话直说的性格。
    听到石月温声地回应,胤礽忍不住就想索取更多,他将头又埋回石月的颈项,呢喃的语气带着些许控诉:「月儿,我似乎是病了。」
    石月听了,吓了一跳,直接离开胤礽的怀抱,一隻手立刻搭上胤礽的脉门,细细的看着胤礽的脸色,紧张的问道:「你得什么病了?哪里不舒服?问过太医了没?」
    似是没料到石月会这样紧张自己,胤礽先是一愣,接着嘴角大大的咧起,带着些许傻气:「我得了只想对你得寸进尺的病。」
    石月一愣,怒瞪着胤礽,先是细细的感受胤礽的脉象,确定他身体无恙后,气道:「视自身安康为儿戏,太子是脑子有病。」说完便转身离开,不再搭理胤礽。
    胤礽心里一慌,暗忖:『这下可糟了,月儿这好不容易才与我笑脸相对,我又惹她不快了。』
    来不及多想,眼看石月越走越远,胤礽赶忙追上:「月儿,月儿,我错了,错了。」
    背对着胤礽的石月,想起胤礽刚刚傻气的样子,嘴角忍不住轻轻勾起,语气清淡的说:「妾身回宫的时候,太子记得来拿绿糕。」
    这是石月第一次主动说要做糕给他吃,胤礽立即停下脚步,呆愣在原地,嘴角不自觉的又大大的咧起,模样看起来比刚刚更傻了。
    又变天了!
    这是这几天宫里最多人谈论的事,太子冷落太子妃几个月后,突然之间太子妃又得宠了。
    现在局势是真教人越来越看不清,但是哪边势头盛,往哪边倒准没错,也因此石月的皓月宫虽不至于被踏破门槛,毕竟太子妃喜静这件事,是整个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但是太子妃身边还有两个宫女可以巴结阿!
    「娘娘是没看到那些人的样子,」袭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忍不住抱怨着:「不管奴婢到哪办差,那面色好的好像看到什么大恩人一样,和之前的态度那叫一个天差地别。」
    石月淡淡的看了袭玫一眼,静静的吃着桌上的瓜果,手上拿着一本没写书名的书,淡漠道:「这宫里向来如此,你都待这么久了也该习以为常了。」
    袭玫张着小口惊讶的看着石月,有些心塞:『是错觉吗?总觉得格格的嘴越来越不饶人了。」
    倒是一旁端着药碗前来的妤岑,噗哧一笑。
    石月接过药碗,闻了闻味道:「药方换了?」
    「回娘娘话,」妤岑点点头说着:「这药方是傅先生昨日传讯来改动的,添加了几味固本培元的药材。」
    见石月二话不说拿起药喝下,妤岑继续说道:「傅先生说了,用这方子,娘娘便不用四更天特意起身用药。」
    「难为你了。」石月喝完药后,将空碗交给妤岑,淡淡道:「你若觉得累,可以先下去小憩一会儿。」
    她四更天必须起身喝药,妤岑就必定得不到四更天就起身煎药,睡眠肯定不好,看着妤岑眼底下隐隐的黑青,石月心里是有些不捨的。
    「不为难,倒是侧福晋那里……」妤岑摇摇头,轻轻地咬着下唇,带着探究的语气道:「娘娘当真不打算追究了?」
    石月疑惑地看着妤岑,微微地皱着眉,直直地盯着妤岑。
    那双平淡无波的双眼,不知怎么地,看的妤岑一阵心慌,双腿不自觉的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满脸愧疚的低下头。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袭玫吓了一跳,她怪叫道:「妤岑你这是做什么?」
    石月不发一语的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将嘴里的药味冲淡,淡道:「你与侧福晋有过节?」
    自从发生她被掳走设局的这件事以后,妤岑就时常明里暗里地,不只一次提到李佳莉萍。
    刚开始,石月以为妤岑是因为被袭击打得不轻,虽然惩罚了动手的宫女,但是主谋却是轻轻放过,她心有不甘,才这样。
    但是她渐渐地发现,事情似乎不是这么简单,妤岑面对这件事,总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对李佳莉萍不仅有浓浓的恨意,还夹杂了什么。
    尤其是前阵子李佳莉萍开始受宠,太子开始不来皓月宫以后,妤岑就更紧张了,提起李佳莉萍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每每见到妤岑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石月便当作没看见,她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等着妤岑自己告诉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妤岑这个神情,大概就是现在了。
    思及此,石月挥了挥手,示意袭玫离开,接着道:「说吧!怎么回事?」
    妤岑叩叩叩的三个响头后,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妤岑刚进宫的时候,是在御茶膳房当差,认识了一个同在御茶膳房当差的佟青,两人情同姊妹,有一日佟青突然被李佳莉瓶叫去,当晚御茶膳房就走水,佟青被发现烧死在里头。
    所有奴役都知道,李佳莉瓶一向是只要有任何不顺心就凌虐下人或动用私刑,妤岑认为佟青不是被烧死这么简单,于是便想尽办法调到毓庆宫当差,但是还没查出什么,就被李佳莉瓶以莫须有的罪名要砍去双手。
    「幸亏那日娘娘您路过,保住奴婢的双手。」妤岑边说边滴着泪珠:「奴婢是真的很感恩娘娘的救命之恩,也发誓要一辈子服侍太子妃娘娘,对于佟青之死,奴婢也想着,兴许真是个意外。」
    「但是,」妤岑抹掉泪珠之后,脸色暗了暗,嘴里散发着浓浓的恨意:「那日娘娘要奴婢倒掉的甜汤,奴婢有闻到一丝气味,与当年御茶膳房走水前闻到的味道是一样的,奴婢就确定佟青确实不是意外。」
    石月听了皱了皱眉,也就是说,有人故意将佟青迷晕后,再活活烧死,而妤岑因为那碗甜汤的关係,便确定当年下迷药的人是李佳莉萍。
    御茶膳房走水这件事,她是有印象的,事后听说是火烛使用不当,不甚引起的悲剧,听说那位引发走水的人,也因此不小心去了。
    没想到是另有隐情吗?
    只是,若她没记错,这事好似是发生在春季,如今已是季秋,眼看就快立冬,隔了这么久,为何突然提起?
    看着妤岑跪着的身影,石月叹了一口气:「你先起来吧!」
    妤岑知道石月不爱看人跪来跪去的,听到石月的话便立刻起来,立在一旁。
    石月轻轻敲着石桌,秋风徐徐的吹着,带在头上的金步摇随着风缓缓地摆动,发出轻脆的响声。
    妤岑忐忑不安地看着石月,她知道,石月正在思考,思考着要不要插手管这件事,她也能理解石月的谨慎,毕竟事过境迁,真要管起来,难度大不说,一不小心可能石月自己也会搭进去,坏了名声。
    所以,她也是很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石月这件事,到底要不要求她替佟青讨回公道。
    眼看李佳莉萍替胤礽生了二阿哥,再这样下去她可能就再也没希望了,她才会衝动之下,趁着石月又开始受宠的时候,一股脑地将佟青的事说出来。
    现在衝动已过,恢復了理智后,妤岑倒开始后悔了,虽然想替佟青报仇,但是若是因为此是让救命恩人为难,她是千百的不愿意的。
    良久,石月淡淡的开口道:「你可有证据?」
    「有的!」妤岑说着,立刻拿出一封信,交给了石月。
    石月接过信一看,里面是一份证词,详细的描述佟青是怎么受尽虐待,然后被下了什么样的迷药,甚至为了确保能烧死佟青,兇手还在她身上洒上磷粉。
    也无怪乎妤岑会这般气愤难忍,这不给人留活路的手法确实是残忍。
    但问题是,若非那碗甜汤,整件事很可能就揭过去了,妤岑也不会起疑想重新追查,然后发现这封信。
    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这信是谁留的?为何知道要给妤岑?目的是什么?
    紧皱眉头,石月缓缓地开口:「你可是因为佟青的事才没出宫?」
    看着妤岑带着惊讶的神色,石月便明瞭了。
    本该出宫的福嫂嫂,因为佟青的事情放弃出宫,幸好后来被她遇上以后,兜兜转转下来,差点因此无缘的两人,还是相遇了,而且似乎相处得不错,这阵子都有书信往来。
    只是……
    「你可要想清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石月将信交还给妤岑后,淡淡的开口道:「这封信在此时出现,恐怕没这么简单,怕是要让人做剑使,若是真追查下去,你便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石月看着沉默不语的妤岑,手指轻敲着桌面,双矇染上一层寒光,她会轻轻放过李佳莉萍,那是因为李佳莉萍是未来的皇后,但是放过不代表她怕事,居然算计到她的人头上来,还真当她皓月宫没人了。
    「但是,」妤岑囁嚅的道:「佟青的事难道就……」
    「此事过于蹊蹺,你既不知送信的人是谁,亦不知信从何而来,真偽暂且不提。」石月缓了缓继续说:「光是细节如此详细,又把一切指向李佳氏,这背后的目的就值得推敲了。」
    还有一件事,她是深信不疑的,既然未来皇后的评价是温婉淑德,那么要说李佳莉萍有如此狠的心,将一个人活活烧死,这个她是不信的。
    既使人会变,也不该变得如此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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