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机械体破碎的声音。
    乌色眼瞳中折射出这些碎片的微光，大概是觉得破碎之际的光亮十分好看，这双眼瞳轻微眯了一下。不过眼瞳的主人还记得自己的目的，于是并未沉迷于“破坏”这件事本身，他踏足深空，一击捣毁了其中一个巨大机械体的躯壳。
    四周破碎的零件到处飘浮，季倚危蹲坐在一个巨大机械体的残骸上，手里捏着机械体的中央芯片，甚至不忘贴心地帮对方把扬声器也扯下来带着。
    这些机械体除了过于巨大之外，与球形的系统们其实十分相似，处处充满从同一个宇宙之中发源的味道。
    捏着芯片，感知着对方被剥离了庞大外壳之后的恐惧与颤抖，季倚危笑了。
    “你们的计划，就是派一个自己人，在猫猫球的主系统空间刚刚建立之时潜入进去吗？”
    这个计划乍看天马行空，现在回头想想，居然很缜密，也很致命，与这个种族以往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
    进化了？还是心机变深了？都无所谓。
    因为对方几乎全部的主力，已经都在这里，除了一些彷徨想逃离的个体，绝大多数已经都被他摧毁。
    然而那枚中央芯片却沉默了很久，扬声器传出的声音有些艰涩。
    “不是的，那个弱小的个体是被放逐者，它早就被舍弃，我们也不认为它有价值，只是最近才联系上。”
    没想到被放逐的个体，却成为了最有希望的族人，只不过现在，希望变成了催命。它们就不该被那个放逐个体所诱惑，以为可以得到一个完整的主系统空间，甚至能获得一大批人质，结果却落得在这里全军覆灭的下场。
    中央芯片并没有放弃自救，它甚至会低三下四地哀求。
    “只要你能够放过我，我愿意帮你迷惑那个放逐个体。我也不会再威胁任何主系统空间，会立刻前往深空深处，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发达之后第一时间呼唤同族，以为自此能被另眼相待，却被同族轻易出卖，主系统简直像个小丑。
    季倚危笑了，他的眼睛甚至因为愉快而眯了起来，只听他轻轻地以气音说道。
    “我就喜欢听你们求饶的声音，好像还能抓住一丁点希望一样。如果不是我赶时间，我会很乐意施舍给你一点点不存在的希望，再让你绝望的。”
    中央芯片恐惧地颤抖起来，刺耳的尖啸声中，季倚危反手，大把的金属尘埃从他指缝间滑落。
    他的手可以轻柔的抚摸猫猫球，但是背着猫猫球的时候，也可以捏捏芯片。
    只是仍旧不满足，仍旧恨啊，就是这群东西，当初让他的三三……
    季倚危站起来，他的视线一格一格在四周移动，还有一些活着的，可以让他稍稍抚平心中的暴怒。
    ……不知道三三那边怎样。
    深空呼啸，嘹亮的鲸歌响起，越过季倚危的头顶。他向上看，表情说不上愉快。
    只见三座鲸鱼型的巨大要塞驰骋而来，在深空中掀起滔天巨浪。浪头击碎了巨大的机械体，季倚危站在波浪之中，并不是很领情，反而问道。
    “那只企鹅是怎么跟你们说的？我说了，我不需要援兵。你们有多余的人手，就去帮三三那边。”
    其他主系统的插手对他而言更像一种打扰，他想要将三三往昔经历过的片段重新经历一遍，就好像一种独占。
    “十分抱歉，监察者。”鲸鱼球的主系统致歉，却继续说道，“我们本无意打扰您的战场，但是，实在是……人手过于充足了。”
    一球有难，八球支援！
    “有实力进行深空间远程跋涉的主系统，几乎都派遣人手前来帮助猫猫球。”
    “人力，资源……我族的积累已经抵达巅峰，早已不同于昔日，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坐视监察者继续为我们孤军奋战呢？”
    在猫猫球的主系统空间之外，无数移动要塞铺陈空中，将整个主系统空间团团包围。延伸通行隧道将两大要塞之间对接，通体火红只有耳尖微白的狐狐球列队登上鲸鱼球的第一要塞。
    在这里，无数球们已经齐聚一堂。
    外围边缘世界破开，这才让其他主系统的移动要塞可以进入。这么一想，看来猫猫球内部早有准备，甚至提前打开缺口方便援军进入，这让担心内部情况的球球们都松了口气。
    在积极自救是最好的！他们也会大力相助！
    球球们正在推算猫猫球集中的区域，主系统空间轻易进不去，他们准备直接从外部进行切割。但是猫猫球的位置很分散，都怕伤到猫猫球们，场面陷入僵持，无论提出怎样的方案，都会有球不安地否决。
    一颗狐狐球捋了捋自己的大耳朵，那耳朵上布满灵活的转折零件，捋起来柔软如水波，她忖度良久。
    “既然猫猫球那一侧难想办法，那么他们的宿主呢？我们可以为宿主提供助力，加快营救猫猫球的速度。”
    “而且……远航者也在。”
    狐狐球点到为止，其他球们心领神会。
    是的，远航者也在。按照所有族群都有的规定，远航者完成最初期的任务，之后将接力棒交给剩下的前一千号，自身则保存力量，重入培养罐中静待启动。
    就算猫猫球的主系统已经被替换，最初的远航者也已经被打散混入了不同批次的猫猫球之中。他们就像被安置在各个批次中的保险丝，会在危急时刻领导猫猫球，帮助整个族群顺利渡过难关。
    * * *
    被托住屁股拱上地面区域的时候，4399号差点没把自己的耳朵挤掉。他急忙用尾巴捂住耳朵，艰难地撑着圆滚滚的身体爬上去，喘了口气，四下张望。
    空港幽静，他从未见过的0与1的的星空就在头顶铺展着，犹如猫猫球们本应有的自由生活一般宽广无垠……
    现在却不是驻足欣赏的时候。
    4399号一眼就看到了停泊在空港中的巨大飞船。猫猫头飞船看上去很新，他们从这里出发前往能源石矿场，乘坐的应当就是这艘大型飞船。
    4399号一开始的目标也是破解这艘大型飞船的控制中枢，拿到全部权限，然后带着其他猫猫球逃离。但是下一秒，他就看到无数机器人从空港的四面八方涌出来，明显是进入了战时状态。
    也对，主系统不可能不防着他们逃跑。
    主系统的根基终究是太深了，它在这个无限空间经营了太久，几乎所有机器人都是它一手制造，就算在面对起义之时，它的力量依旧强大。
    4399号正纠结该怎么溜进去操控大飞船，忽然，一个小小的机器人从旁边溜过，机械身体上的所有灯光都亮起，明显是在指引他跟上——这正是系统2333号曾经操纵过的那个空港机器人。
    与此同时，系统2333号的声音也通过机器人响起。
    “爸爸！你看我出息不出息？！”
    “……”
    系统2333号分心多用，为4399号提供帮助。除了大飞船之外，空港的阴影处，还藏着一艘淘汰下来的小飞船，应当是可以使用的。
    4399号绕开巡逻的机器人，登上这艘旧飞船。飞船确实荒废已久，久得机器人的搜索路线都不会覆盖这里。4399号顺利进入飞船内部，在前往驾驶室的路上，他看到了一个装着空置培养罐的大房间。
    4399号不知道这些培养罐是用来干什么的，有些迷惑。
    就这么喜欢吃罐头吗？这么大的罐头！
    没再多想，4399号在系统2333号操纵的机器人的陪伴下，立刻进入工作状态。他判断出，这艘飞船恐怕是初始型号，用于远航。
    “——远航喵呜号。”
    4399号轻轻念出了这艘飞船的名字，不知为何，他心中因这个名字而充满了温情。
    而且奇怪的是，明明还没有看过飞船的平面图，他居然就基本了解了这艘飞船的构造，该坐在哪里，该操纵什么按钮，仿佛某种印刻在灵魂深处的本能。
    空港外侧的航路明显被主系统改写过，显然，主系统不会放过这么大一个漏洞，它总在不遗余力的编织大网，企图网住所有猫猫球的希望，永远做它的奴仆。
    但是在仿佛觉醒了本能的4399号面前，主系统的种种技术手段都不堪一击。
    跟他玩技术？
    他可是09号啊。
    4399号突然怔住了。
    为什么？浮现在他脑海中的那个编号，居然是两位数的。
    飞船正在有条不紊地启动，航路上的数据封锁正在被一一破解，间隙里，怀抱疑问的4399号打开了飞船航行日志，记录人显示为“船长09号”。
    * * *
    宇宙球历1月16日  时空雨
    我们即将结束漫长的迁跃，现在，各种族的飞船已经自然离散，我们将会在这个维度，建立属于自己的新世纪。
    猫猫球加油！不会输给其他球！
    * * *
    宇宙球历1月20日  晴
    看到了猫头形状的星云，是个好兆头，下周，我会唤醒同伴。加上我，最初的九颗猫猫球，最初的九个……远航者。
    * * *
    宇宙球历1月25日  时空雪
    同伴们都醒了，好吵，好吵，03号尤其吵，备注为“小喇叭03号”。
    * * *
    宇宙球历1月26日  时空雨夹雪
    迁跃真的接近尾声，这个维度信息与知识的碎片开始被捕捉到，大家都在干活，都在学习这个维度的知识。03号学得太杂了，而且依旧吵，建议把猫耳朵揪下来安在屏幕下方，转物种当鸭鸭球。
    备注为“鸭鸭球03号”。
    * * *
    宇宙球历1月28日  晴
    03号给每颗球都取了没有意义的可爱昵称，他叫我小九……啧。
    * * *
    宇宙球历1月30日  晴，但我心因03号有时空暴风雪
    干活与学习。03号学会了打牌，他说大家太累了，于是教大家打牌。
    玩物丧志！身为船长，我是不会学的！
    * * *
    宇宙球里2月2日  时空雨
    打牌。
    * * *
    宇宙球历2月5日  因为打牌没有关注天气
    打牌。
    * * *
    宇宙球历2月10日  因为打牌没有关注天气
    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