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刚过十一点,齐迹半个小时前打了个未接,周理一只手收拾东西一边给齐迹回了过去。
电话接通的时候她刚把电脑塞进包里,“怎么啦?”
对方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怎么的,停顿了两秒钟,“你还没下班啊?”
“准备走了。”周理背起包走到另一头关了灯,电话那头的人笑了声,“我在楼下接你。”
她愣了下,反应过来看了眼时间,下午她开庭的那会儿齐迹应该打了最后一场,她忙起来晕头转向的,完全没有意识到。
但这会儿,下午还在打比赛的人,不应该出现在她公司楼下吧?
周理走进电梯,缓缓下落的时间里她不知怎么的想起来了刚才陈奕航送她上来的最后一句话,男人站在电梯外,白色的衬衫有些皱巴,领口纽扣开了两颗,莫名有些疲倦感,他喊了声周理,“我是不是晚了?”
电梯叮的一声,周理抬头就看见了几步远之外的齐迹,卫衣和十分宽松的运动裤,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她咧着嘴冲到男人面前,二话没说就蹦到了齐迹身上,男人笑着,单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她,“饿不饿?”
周理两只手搂着他的脖子,“你怎么回来了?”
齐迹空出来的手接过了她的背包,周理见着男人转身忙挣扎着要下来,齐迹直笑,微微屈膝把她放了下来,“吃什么?”
走出写字楼的时候她瞥见了还坐在花坛边的陈奕航,一只手夹着烟脑袋埋在两腿之间,周理感觉着手被人捏了下回头,齐迹把手机上的餐厅页面给她看,“吃这个吧。”
两个人在店里坐下周理想起来问一嘴,刚想开口又把话咽了回去,掏出手机偷摸地打开了浏览器,齐迹正在跟服务员说话,大概就是叮咛一些周理忌口的东西。
她在手机键盘上快速地敲出了齐迹的名字,蹦出来的词条里挂在第一位的是周理怎么也没想到的组合,
【齐迹 受伤】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正在拿餐具的男人,齐迹回过头冲她笑了下,拿着料碟和餐具走了回来,“怎么了?”
周理没说话,她这会儿才发现齐迹走起路来好似有些不太正常,她抬起头齐迹正看着她笑,“不严重。”
不知道怎么的,周理鼻子一酸就开始掉眼泪,齐迹笑着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坐到了她旁边,“怎么哭了,哭什么呀?”
齐迹把桌上的纸巾盒拿过来放到了手边,纸巾被他攥成了一团放在周理眼下小心地擦着,“哭什么呀,不严重,不疼。”
其实周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看到齐迹受伤、想到自己忙了一天根本没有心思关注他、意识到自己走这一路也丝毫没有差距,她觉得自己做了件错事。
“不哭了。”齐迹笑着给她擦眼泪,语气软乎乎的,“你瞅瞅都哭皱巴了。”
周理吸了吸鼻子,自己抽了张纸擦了眼泪,恢复了情绪但说话的时候还带着鼻音,“你才皱巴。”
齐迹直笑,刚想说什么就被邻桌的男生打断了,男生抻着脖子打量他,“你好……是齐迹吗?”
怎么这会儿了还能碰见认识齐迹的人,周理一边擤鼻涕一边想。男生似乎算是齐迹的球迷,抓着他的手一个劲儿说个不停,周理断断续续地听着男生说什么加油、不是你的问题、压力不要太大,最后跟了一嘴有时间一起打球啊。
齐迹回来的时候桌上已经上了盘凉菜,他在周理旁边坐下,伸手给她拨拉了下被搞乱的头发,“你看你哭的,刚人家还问我是不是跟你吵架了。”
周理翻了个白眼,齐迹把桌上的纸团都丢进边上的垃圾桶,“不跟你说就是怕你哭。”
“我可没那么脆弱。”周理拿起筷子叨了一块拌黄瓜,齐迹笑了下,“不是脆弱,怕你又想七想八的,想是你的错。”
他话说的很轻,周理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我没有。”
“没有就好。”齐迹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颊,“打球有伤病是难免的,那你走路还会有磕磕碰碰的,没事。”
周理哦了声,她不想继续再听齐迹继续这个话题,男人也没再开口,起身坐到了她对面的位子,过了会儿周理才抬头,男人的视线好像一直在她身上,她抬起头的一瞬就能对视上。
她跟郑伊雨说,齐迹太了解她了,她不知道是时间的关系还是别的,只是这男人有时候的确会有一些让她想起来会脊背发凉的共情能力。
郑伊雨跟她从高中开始算起,认识了十多年,大学的那会儿也的确是天天都会聊一些有的没的,大多数时候是郑伊雨说她听着,后来两个人有各自的发展也时不时地聊上几句。女生之间通常是更了解的,毕竟是同一性别经历过相似事情的几率也更高一些,但诡异的就是,齐迹竟然比郑伊雨还要了解她。
周理没跟郑伊雨说过,当她想哭的时候,会找的人就是齐迹。
她也没跟郑伊雨说过,她跟齐迹分手以后,其实还通过一次电话。
那时两个人分手半年多,周理在医院里刚跟爸妈吵过一架,奶奶住院情况不太好,周理想给老人升到加护病房去雇人照顾,爸妈却囿于面子上的亲戚关系一直推脱,说是加护病房的费用估计其他的几个姊妹并不愿意付,周理懒得考虑这些拐弯抹角的人际关系,她说自己掏腰包也可以。
倒也不算是吵架,大概就是周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付钱还需要别人的同意才能让老人享受更好的医疗照护,周微性格有些色厉内荏,周理倒是实打实地谁的账都不买,她说了几觉,最后丢下一句“那你随便吧”就一个人走了。
她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深呼吸了好几次却还是想哭,手机显示已经过了十一点,她点开通讯录齐迹的名字,犹豫了下还是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齐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喂?”
不知道为什么,周理在听到男人声音的瞬间,情绪好似决堤一般,她丝毫顾不上周围人的眼光,反正哪怕在医院门口哭到晕厥别人也会以为正常,毕竟是医院,生老病死的地方。
齐迹沉默了几秒钟,“别哭,妮妮,别哭,出什么事了?”
周理在电话接通之前根本没有预想到这样的场面,她哭得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了情绪,“没事。”
她听着齐迹好像是笑了一声,“最近过得还好吗?”
两个人断断续续地聊了些有的没的,快结束的时候齐迹问她,“周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需要做什么?”
他不明白,他在分手后每天过得满满当当,但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做什么才能回到周理身边,他迫切地想要找周理要个答案,即使周理说她想要天上的星星,齐迹觉得他都会拼命努力地去试一试。
周理吸了下鼻子,“我不能告诉你,我也不知道。而且齐迹,你不能总靠着我的想法去过,你的人生不能绕着我转啊。”
“为什么不能?”
她没有想到齐迹的这句反问,话梗在喉咙了咳嗽了一下,“就……”
“我的人生目标就是围着你过一辈子,周理。”
周理把刚上的粉丝煲往齐迹那边推了点,她看了眼自己对面的男人,他好像瘦了些,不论是比起几年前还是比起上次他们见面的时候,“齐迹,你的人生目标还是围着我过一辈子吗?”
男人像是根本未加考虑,点头嗯了声,然后咧着嘴冲她笑,像是又自豪又在等着她的一句夸奖,周理笑了下,低下头盯着盘子里的虾,“那可不要再受伤了。”
“那谁知道的事呢。”齐迹仍旧是傻呵呵的乐,一只手撑着脑袋,“我们去海边吧。”
周理嚼着米饭撇了下嘴示意他那个受伤的脚踝,齐迹嘿嘿笑着,“不要紧,没几天就能恢复了。”
陈奕航在花坛边抽了三根烟,入夏以后路灯边开始围起了一堆小小的飞虫,他起身活动了下双腿,一股子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从脚踝往上蔓延,他又想起了刚才送周理进电梯的时候,周理冲他笑了下,“说的跟真的似的。”
她这么回答他,有瞬间陈奕航甚至真的开始反思起自己是不是措辞轻浮,为什么周理不信呢。
他想着事情,慢悠悠地往公司楼外走,抬起头就看见了几步外的人影,陈奕航对他有印象,那时候来接周理下班的男人,周理歪歪扭扭地靠在他身上看着手机,陈奕航没有见过那样的周理。
他冲着男人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男人倒是出乎意料直接走到了他面前,“齐迹。”
陈奕航低着头盯着男人冲他伸出的手愣了两秒钟,他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没了往日那种事事胜券在握云淡风轻的姿态,他有些拘谨地回握住男人的手,笑起来面部肌肉紧张得有些怪异,“陈奕航。”
男人的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茧,轻轻握住他的手便放开,陈奕航习惯性地还想接着说些什么,但他跟齐迹,一个自己觊觎人家的老婆的男人,能说些什么呢。
男人的手机铃声适时地响起,他接通电话笑着冲陈奕航指了下路边,陈奕航听着他问电话那头的人,“还没下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