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微亮,我刚踏出家门,若溪就出现在我面前,紧抱着我说每天要跟我一起上下学,接着不等我的答覆就把我推上车。在车上她不断跟我抱怨我们这次没有同班的事,只不过是隔壁班而已,她也可以从上车说到下车,还挺佩服她的。
「说好囉,中午要一起吃饭。」若溪紧紧勾着我的手,可怜兮兮地捨不得离开,她满脸沮丧,嘴角已经垮下,搞不好等等就会哭出来,「明明之前一直同班的,这次真可惜。」
「好嘛,又不是见不到面,别担心。」我赶紧安慰她,要是她真的哭起来,可是一发不可收拾,「走吧,我们一起上去。」
我牵着她慢慢地朝眼前像是豪宅的大楼走去,要不是有个校门在这,所有人都会觉得这里是五星级饭店。从校门口走进来没几步就有一座巨大的圆形喷水池,喷水池正中央佇立了一座小爱神雕塑,而围着喷水池的一圈花丛散发出迷人的香气。若溪不停地东张西望,我也恨不得能多几双眼睛,将这些以前压根没有想过自己能够瞧见的景色收入眼底。
搭乘电梯到了教室楼层,放眼望下让我不禁再次感叹学校的美景。若溪紧紧贴着我直到教室门口才肯松开我的手,依依不捨地走到隔壁班。我目送她踏进教室,接着环顾下四周,教室里只有两三个人。我尽量不引起注意的走到教室最后方,找到靠窗户的位置坐下。我微微抬起头瞄了一眼,没有人在看我,感觉松了一口气。我带上耳机,立刻进入音乐环绕的世界,完全不受外界干扰,静静趴在桌上补眠。
可惜只悠哉一会,教室的吵杂声慢慢赶走寧静,霸道地佔据主位。这时避免被搭话的最好选择就是不要抬头,因此我继续将自己塞进唯有音符的世界。在一番苦战后,鐘响声总算前来营救。
一位年轻貌美的女老师踩着细高跟鞋踏进班上,她穿着白色正式套装,系在腰间的黑色皮带将她纤细的腰轻轻包覆,显眼的酒红色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她环视了全班,勾起嘴角却又笑而不语,接着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工整的字——佐藤美夜。
「各位同学,我是你们这一年的班导,佐藤美夜,请多多指教。」佐藤老师双手撑着讲桌,视线再度迅速从大家身上飘过,她微笑打开讲桌上的名册,用甜美的声音宣告我最不希望发生的事,「现在开始轮流自我介绍。」
回想以前,每当要上台自我介绍时,大家的视线全集中在我身上,感觉相当不对劲。好不容易张开嘴,挤出名字的声音后,又会有无聊的傢伙马上叫起『雪女』,然后演变成一场闹剧。在我的人生中,这场景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对我而言简直是一场无情的战争戏码。
「不过,高中生应该不会那么无聊。」我抬起头小声的说,这才发现,前面坐了一个金色头发的男生。他的发丝像棉絮般柔软,在光照下闪闪发亮,隐约能闻到随风而来的洗发水清香。
「下一位,钱皓灼。」佐藤老师拿起名册,看向坐在我前面的人,她嘴角的迷人弧线想必令不少学生心动不已,「该你了,请上台。」
「各位好,我是钱皓灼,很高兴认识大家。」他有张俊秀的脸庞,爽朗的声音和神采奕奕的双眼令人印象深刻,加上像是运动员的体格,不禁让人揣测他是属于阳光男孩的类型。
忽地,周遭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等等,不会吧?」
「难不成他是……」
「董事长的儿子,没错吧?」
「没错!没错!而且是大帅哥,超幸运!」
许多女生兴奋的尖叫出声,甚至拿起手机狂拍,反观不怎么感兴趣的我似乎成为了异类。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以那些反应来推测大概是风云人物,跟我这种只适合待在金字塔底部生存的人完全天差地别。当我在心里乾笑时,他却突然看向我,应该说是用他直接且毫不掩饰的目光盯着我看,让我讶异地坐正身子,内心填满了疑惑。
「好了好了,快点安静下来。」佐藤老师示意让皓灼回到位置上,「你们呀,可别因为对方是董事长的儿子就一直缠着他喔,我会盯着你们的。该下一个了,我看看……李雪『女』。」
「雪女?」
「这名字未免太好笑了吧。」
「佐藤老师,是李雪羽才对。」趁着骚动还没蔓延,皓灼便举起手替我修正了番,他回头看着我轻声说道,「这么好听的名字被叫错多可惜呢?」
「谢谢。」我用只有他听的见的声音说。
他比了比自己胸前的字绣,十分诚实的对我坦白,「刚刚看到了你制服上的名字,所以才知道的。不然,我也会跟着以为你叫雪女。」
覆以微笑后,我俐落地跨步上台。至少这一回大家快速知晓我的名字,并且度过了最难缠的雪女关卡。
「名字就不再多说了,这几年请多多指教。」毕竟,这种情形多说多错嘛,我微微鞠了一个躬,慢慢步下讲台。
坐回位置上,皓灼向我浅浅一笑后再度看向前方,而我一言不发地望向窗外,打从心底希望下课鐘声赶快来拯救我。在那之前,我也只能听着同学们一个接着一个的介绍,基本上都是些家境不错或是某些领域成绩突出的人。听着听着我突然想到,佐藤老师的名字听起来感觉是日本人,但却讲着非常流利的中文呢,于是我开始猜测各种可能性。
在那之后大概过了十分鐘,下课鐘声总算应我的呼救而来。
「雪羽,刚才还好吗?你们班好像传来一阵骚动。」若溪站在她的教室门口,担心的对我说。我想她大概误以为那是雪女关卡带来的骚动,于是我带她到我们教室前的走廊,指了一个人给她看。
「不会吧!那个不是理事长的儿子吗?你竟然跟钱皓灼同班,真是太幸运了。对了!让他在选拔赛助你一臂之力吧。」若溪天真无邪的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不时闪闪发光。
「怎么还在说这个,我不行的啦。」虽然不忍心让她的幻想破灭,但真的没办法,看她垂下的嘴角,跟渐渐黯淡的双眼,我赶紧补了一句,「不过,刚刚那个钱皓灼,帮我顺利度过雪女危机了,所以算是好的开始吧。」
「真的吗?太好了雪羽。」若溪委屈的小脸重新展开笑顏,欣喜的语气令人放心不少。
「许若溪,我们要去开学典礼了,快点回来。」一个烫着大波浪捲的女孩站在若溪身后,双手插在腰间,口气相当锐利。
「快回去吧,我们班也该集合了。」我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快点挪动步伐,毕竟那波浪捲女孩看起来没那么好惹。
「等会见。」若溪对我挥挥手后,便赶紧跟上他们班的脚步。
转头一看,我们班果然也要出发了。我走在队伍的最后面,看着前方的皓灼被一群女孩围绕,寸步难行的模样令人感到有些可怜。我保持不变的节奏继续往前走,很快就超越他们了,虽然我很想帮他,但在那种情况下出手完全没有任何意义,指不定会造成反效果吧。
经过一个转角,突然有一群人从楼梯口一跃而下,来不及闪避的我跌坐在地,那群人倒是理直气壮的头也不回地向前奔去。明明好端端地走着,却能被人撞个正着。看来为了度过雪女危机,我的好运已经用完了。我撑着地板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不由地叹了口气。
「唉。」
「没事吧?」皓灼对我投以关心的眼神,旁边的女孩们依旧紧贴着他。
「没事,你们先走吧。」看着他被半推式的向前迈步,那滑稽的模样让我轻笑出声。我正打算继续向前走,然而,却发现身上好像少了点重量。我摸了摸裙子口袋,「不见了,怎么会?」
左右看了看,没有看见它的身影,心脏开始用力撞击我的胸口,有点不知所挫的我在原地来回踏步。而时机恰好,佐藤老师向无助的我走来。
「哎呀,雪羽同学,怎么了吗?刚才真是不好意思,老师不是故意要唸错,给你造成困扰了。」她满是歉意的对我说,惹人怜爱的声音和口吻,让人不想原谅她也难。
「不会,我习惯了。只是我的手机好像不见了,是白色外壳,掛有十字架吊饰的手机,老师如果看到的话,麻烦告诉我一声。」我慢条斯理的说着,好和缓一下心里的不安情绪。
「我知道了,老师会帮你找找,好了,快去礼堂吧,典礼应该快开始了。」佐藤老师温柔的眼神中带着点催促感,我点点头后快步跑去礼堂。
不过,这学校大的不得了,以至于我花了十多分鐘才走到,更糟糕的是,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我们班的位置,简直比登天还难。我回想了下今天的行程,开学典礼似乎要到中午才会结束,因为中间穿插了很多表演活动,还有人气公主与人气王子的签名会。下午好像是探索校园时间,等于是自由行程。
「这样的话,我先去找手机也没关係吧,反正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不见。若溪的话,之后再跟她解释吧。」我转身离开那里,决定先回到原点去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