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聚餐之前,姜宛清早独自去了一个地方。
京城西郊,香山碧云寺。
寺庙藏在深山之中,显眼的是清代增建的汉白玉金刚宝座塔。寺南大部分院落对外开放,但寺北不对外,据传是个明代花园。
姜宛下了车,自南向北登上台阶,走到前后院连接的小门,有人看守。她说了个名字,对方通报后,竟放她进去了。
姜宛今天穿着黑大衣,头发盘上去,没化妆。素着脸,在花园里的庭院内,和年届五十的女人相对而坐,姿态表情,都有几分神似。
“姑娘,你学过跳舞?”
女人开口,纯京腔,字正腔圆,眉目间的漂亮还在,年轻时不知多美。她没出家,但穿着庙里的灰布常服。脚腕上扣着的黑色物件就更显眼——是电子脚铐。察觉姜宛的目光,女人倒了茶,递给她。
“能见着我,说明上边有人保你。”
姜宛摇头。女人又上下打量她。
“你说你是许煦的朋友,许煦根本没朋友。谁叫你来的?”
“我是他前女友。”
空气凝固了几秒,女人哈哈大笑。
“奇了,高中谈的?腌臢地方待了十几年,没变态,还懂得谈恋爱。”
女人神态气质高傲,根本不信她说的话。姜宛等她止住笑,茶也没喝,起身告辞。
“我们已经分手了,来看您,是我自己的意思。”
又一块石头落地,她脚步轻盈多了。刚要走下凉亭,又被叫住。女人声音很轻,但她听见了。
“还没死呢,我儿子?”
姜宛回头,转过身,朝她点头,眼里带笑。“据我所知,他活得还不错。”
湖面死水微澜。姜宛转身走下台阶,把大衣领口收紧,觉得这院子冷得要命。
“姑娘,劝你一句,离他远点,那孩子没心。害他爸跳楼不算,还算计我。打心眼儿里我后悔生过他。”
女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唱戏似的,拖长腔,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见。
“他说的那些好话儿,可千万不能信。这人跟他爸一样,从小只顾自己。”
姜宛没回应,径直走了,湖面照着她影子。原本想说的那句话,她没同亭子里的女人讲。
我听许煦提起过你,每一次,都是好话。
02
姜宛出了寺,站在山门前,远远地瞧见了凌然那辆黑色大G。
他今天没带林秘书,自己站在车门外抽烟等人。眉心蹙起,烟夹在手里,军靴,黑大衣。瞧着像是下一秒要去杀人放火。
她快步走下去,跑到他眼前,被人一把抱住,压进胸膛里。
贴得紧,能听见剧烈心跳。姜宛把脸从大衣里挣扎出来,眼睛亮晶晶的。
“不是说明天回,怎么自己来了,林助理呢?”
他大衣带着冷风和铁锈味,把烟掐了,单手抬起姜宛下颌,端详她表情。
“凌家的事,你别再插手。人多眼杂,被盯上不好。”
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鬼鬼祟祟给他戴在手腕上。冻得手僵,哆嗦着调整好丝绳的尺寸,挺满意,眼睛笑得弯起来。
“本想着等回来再给你。碧云寺祈福手绳很灵的,你要是嫌它丑,不戴也行。”她摸摸鼻子,又补一句:
“听说,能保命消灾。”
“贿赂我?”他低头看手腕上的东西,黑金两色丝绳,串着一颗黑曜石。
“嗯,贿赂你。”她拍拍他的手,声音很轻。“是我欠他的,就这一趟,以后不来了。”
凌然没理她,把人带上车,系好安全带。手碰着腰,姜宛下意识一躲。他笑出声,收手,坐回去。
“今天不弄你。我有事,十点的飞机。陪你吃个早饭就走。”
车开得熟门熟路,钻到山下小胡同。旧式民居,平房商铺晚上用门板遮起来,早上门板一下,摆长条桌卖豆腐脑,油条,卤煮爆肚。
姜宛把脸贴在车窗上,兴奋得好似秋游小学生。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我知道的可别太多。”
两人下车,凌然大马金刀地坐下,报菜名似地将店里东西都点了一遍。姜宛坐在满桌热腾腾早点前拍照,骄傲得像个公主。
“我爸当时带我逛西山,我俩就在这吃早点。八年没来了怎么一点没变啊,真厉害……”
兴高采烈到一半,她忽地住声,眼圈变红。凌然摸摸她脑袋,说了句吃吧。
她低头假装专注吃饭,凌然没动筷子,只看着她。姜宛把每样东西都尝了一遍,还给宋燕发照片。忙活完了,见他发愣,挖了一勺子到他面前:“尝尝?”
他伸手握住她勺柄,认真品尝。“确实,味道不错。”
她努力笑得天真灿烂:“是吧!”
他低头,拿起筷子,在碗里搅了搅。豆花,葱和酱油拌在一起,香气扑鼻。黑曜石手串在阳光下,折射七彩光晕。
“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和我商量。开心不开心的,都讲给我听。我是你丈夫,协议在那,要懂得利用。”
他伸手,碰到她指尖,在风里冻久了,突然触到暖意,她小心翼翼回握了一下,又收回去。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这人很轴,别人说的玩笑话,我都当真。”她吸了吸鼻子,鼻尖冻得发红。
“万一赖上你,就不好了。”她笑:“甩都甩不掉,会很麻烦。”
说得鼻尖带着眼角都红,她举起食指严肃举例:“比如我前男友,就甩不掉我,后来分手,分得很难看。”
他把她缩回去的手拉住,十指交叉握紧。戒圈闪亮,后面都刻着希伯来文,两行小字,合成一句。
我依仗所爱,终将走出旷野。
“我不一样。”
“嗯?”她没听清似的,眼睛清亮,看他。
“我说,我和他不一样。”凌然低头,喝完了豆花,放在桌上。“我在纽约立过遗嘱。死之后财产都留给你,全是干净的钱。不多,但够在南太平洋买个岛。”
他坐姿四平八稳,却漏出痞气,挑眉看她。
“所以有什么想做的,都去做。出了事,我兜着。”说完,侧过脸,咳嗽了一声。
“想喜欢我,也可以试试。”
03
晚上剧组聚餐,姜宛被紧急拉到群里,通过了同剧组男主演的微信。
名字那一栏写的是范柳原,剧里角色的名字。试戏时导演说人在国外读的表演系,芝加哥第三代华裔,没中文名。
通过好友邀请之后没聊天,朋友圈空白,头像空白。她没发消息,划到宋燕的聊天界面,十几条未读信息,十条都是催她路上快点别迟到。
“凌然他又拿钱砸我,怎么办,我快把持不住了。”
叮一声,宋燕发来一条50秒语音。
“别啊姐,你星途广阔,这点小钱算什么?给霸总当金丝雀有什么前途,多少成了精的大美女都被拍在沙滩上?更何况凌然是一般的霸总吗,哪个平台搜得到他从艺前的履历?别到时候人家反悔了顺手雪藏你,我去哪给你收尸?等等,他给了你多少?”
姜宛仰天长叹,大致估了个数,报给宋燕。对方沉默片刻,发了一条6秒的语音。
“要不咱转业吧,你当阔太,我给你做私人保镖,价钱好说。”
她按下语音键,吸气蓄力,刚要语重心长开口,迎面撞上一个壮实胸肌。揉着鼻子抬头正要瞧瞧是哪个哥们练得钢板一样,发现是昨天试戏时刚见过的。
那个范柳原。
长得真像许煦啊。她鼻子发酸,继续感叹。而且是像高中时期的他,眉清目秀,眼角带着点妖气,说话时漫不经心,虽然嘴毒,但很温暖。不像后来的许煦,外表光华四射,但不能靠近,靠近,就会被黑暗吞噬。
她站在街角发愣,对方抬起手,对她说hi。白卫衣戴耳机,眼睛像狐狸。干净漂亮的绒毛狐狸。
她鼻子发酸,许久才回了个hi。身后传来哒哒哒一阵脚步,宋燕提溜着她就往前面的商铺走。“怎么才来?大家都到齐了就剩你了快快快。”
人都进了餐馆,路灯照着百米外一辆公务车。车牌底色白色,B开头,没有京字。
车窗都遮光处理过,路人看不到里面。凌然坐在车后,身边是一位穿大衣的老人。
“凌然。听说在纽约,你处理了几个留在那边的人。”
“嗯。”眉眼浓郁的青年男人点头,手放在衣兜里。
“我年纪大了,一直考虑找人接班。你知道,小辈里边,我最看重你。”
他没动,只听着。
“你爸是人中龙凤,可惜过世早。凌云也有能力,可惜是个女人,又犯了原则错误。当年为保她,我自断前程。你那个外甥……凌云那个儿子,叫什么来着?”
“许煦。”
他口中回答,眼睛却瞧着餐馆二楼。灯火通明的窗边,姜宛刚把大衣脱了,坐在那个男演员身旁。两人好似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对,许煦。那孩子聪明是聪明,可惜早年跟了他爸,走错路。我把他放在南边,这次将功折罪放回来,是你能拉拢的人。”
凌然点头。老人咳嗽了一声,看他。
“我出来一趟不容易,说得重,别怨我。”
“不会。”他礼貌低头,听着。
“你身边,只有两人的来路,我查不到。一个是林助理,一个是你带去医院看我的,那姑娘。”
凌然喉头微动,眼睛在黑暗里闪烁。
“你要走得高,身边不能有来历不清楚的人。林秘书我帮你带走了,那姑娘,我今天让你自己处理。接电话。”
餐馆里人声笑语,姜宛坐在他能看得到的角度,远得像天上的月亮。
手机声音响,他的电话。凌然眉头微动,接起。
“喂,凌然?你打给我了?”
窗边,姜宛捂着听筒一侧,离开餐桌,下楼。
凌然眉头深锁,终于开口。
“别出来。”
但已经晚了。她急匆匆下楼,穿着大衣站在街角左顾右盼,鼻尖发红,像个傻狍子。
“喂,凌然你说什么?里面信号不好。喂?”
蹙眉喊他名字的表情,戴着戒指的手。他看见有个红点,从她的身上缓缓移动,对准额头。
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凌然转身下车,跑过马路。穿过人潮拥挤的街道,抱住她。红点消失了。
姜宛发现他的手在抖,于是没再说其他话,把他用力抱进怀里。风雪在那一刻吹起。
朔方的雪,如粉,如沙。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
她没来由地想起这句姜凝从前教她背的课文,觉得凌然的目光很像一场雪,并将这个比喻暗中评为她这辈子的最高文学成就。凌然额角红痣抵在她额头,要她溺死在眼神里。
“回去吧。”
他没头没尾地抱完了,拍拍她脑袋。姜宛也不多问,听说当大佬的女人就是要潇洒一点,多问会死。但她刚开始做大佬的女人,修炼不到家,临走多说一句。
“你有事,没和我讲。”
凌然在马路边回头,低头温柔一笑,电影胶片质感。
“可能这次出差久一点。你好好玩,别想我。”
04
姜宛恍恍惚惚回餐馆,坐在桌前发呆。马路上空空荡荡,如果曾经有车,也已经开走。
“姜宛,该你了。换角色说台词,错的罚酒。”
演范柳原的白卫衣帅哥看她,目光深邃。
她神游天外,一大段台词脱口而出。
“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的毁掉了,什么都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如果我们那时候在这墙根底下遇见了,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
她拿着酒杯,想起的全是凌然的脸。举起酒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对面桌宋燕没拦住,只来得及哀嚎一声。
“宛姐,那杯是白酒。”
05
她那天喝得昏天黑地,晚上回家又吐得昏天黑地。醒来去翻手机,没有翻到凌然的来电,消息也不回。林秘书也杳无音讯,两人好像一起人间蒸发了。
她有种要失去凌然的预感,但又什么都做不了。原来联系不到他的时候,比想象中难过。
剧组筹备期间给演员放假练台词,她闭关背词三天,只接宋燕的消息。最后一天,她麻木按下通话键,听见宋燕的声音从人声喧闹处传来。
“宛姐,出来吃饭了!我,还有林秘书。”
“林秘书?凌……凌然呢?”她一下从床上蹦起来。
话筒里传来林燃的声音,熟悉的文雅,带着歉意:“对不起姜小姐,这段时间让你担心了,我没事。在宋小姐家暂住了几天。六哥他也知道,没告诉你么?”
“怎么回事??”姜宛要素察觉,迅速下床穿衣服洗头化妆。“燕子你约个地方我马上过去。我要听前因后果。”
宋燕难得吞吞吐吐:“你到了再说。”
她整个人活过来了似的,神采奕奕化好妆,在镜子前站定,左瞧右瞧,长裙短靴换了短裙长靴,才蹦跳出门。
凌然没事,马上就能见到。这想法充满她脑海,快乐得想不了其他事。
电话铃声又响,她怔住,站定。手机多年没换过,特殊铃声只有两个,一个是许煦的,一个是姜凝的主治医生。
“宛宛。”
她接起电话,居然是姜凝本人。健康的,快活的语气,姜宛恍如隔世,瞬刹间,回到八年前。
“医生说,我能出院了。这周末回家,妈给你做菜。想吃什么?”
06
周末,她约了宋燕和林燃去她家蹭饭,宋燕叫了导演,导演叫了制作人,制作人叫了全剧组,于是蹭饭改成包饺子。
继父人还在逃,为安全考虑,她把冀州的房子卖了,给姜凝在京郊租了新房子。虽然空荡荡,但东西搬回来略微一布置,比从前那个肮脏破落的家更有人气。
她拢着胳膊站在窗前,阳光照进来,瞧着大家在客厅嬉笑打闹擀饺子皮的场景,竟然有种过年的温馨。
但好像缺了点什么,是什么呢?
她还没琢磨清楚,耳边一个声音响起,是男主演,范柳原。
“宛姐,聚餐那天就想问。你结婚了?”
“啊,是啊。”她礼貌点头,向后退一步。离得太近,那双狐狸眼睛闪得她脑壳疼。
“他今天不来?”他指指她戒指。
“嗯,有事。”姜宛偏过脸去,走了几步到客厅。和他独处时她总有种不自在,像在透过他看过去的自己。
“可惜了。”他笑:“还想见识下,是什么样的人,能和宛姐在一起。”
她挑了个不太圆的饺子皮,不走心地捏了几下。她最近不知怎么了,经常走神。这时门铃响,她跑去开门,见是宋燕和林燃,又使劲向后看了看。
“别看了宛姐,帮你问过了,六哥他今天有事。”
“哦。”她语气里明显失望,接着拽宋燕到一边。
“你怎么今天也和林助理一起来?你俩怎么回事?”
破天荒地,宋燕第一次脸红了。摸着头不好意思地开口:“说来话长。”
“说重点。”她拧她胳膊。“林秘书挺好一年轻人,你没意思别糟蹋人家。”
宋燕被激将法成功套住,横眉竖眼质问:“我怎么了,我也很好啊,怎么就糟蹋了?”
宋燕嗓门大,林燃红着耳朵走开,两人擦肩而过时,姜宛看见他唇角破皮,瞪大了眼睛看宋燕:“这么激烈?”
“我我我什么也没干啊,在家我都睡沙发他睡床的。”
所有人眼光齐齐看过来,宋燕立即补救:“我是说我的狗,狗。”
林燃正在喝水,立即呛住,咳得肝肠寸断。宋燕立即跑过去,怜惜地拍了两下:“你伤还没好呢,慢点喝。”
姜宛用看遍世态炎凉的眼神最后瞟了一眼那两人,老僧入定般倒了一杯热水,挑了个安静角落思考人生。
此时姜凝走来,也端了一杯热水。冷不防瞧见了久别重逢的亲妈,姜宛一时无话。两人对视一会,忽地同时笑起来。
“真是。”
“跟做梦似的。”
她也赞同,两人靠在墙上,相似的眉梢眼角。不远处范柳原看过来,目光停了一会又移开,若有所思。
”听说你结婚了,宛宛。都不告诉妈妈。”
“哦,这个啊。”她被吓了一跳,缓过神,举起手看戒指。
“想着也没必要告诉你。我们其实……不能算结婚。”
“怎么回事儿?你俩没领证,还是他不喜欢女的,找你形婚?”
“妈你怎么连这词儿都知道。”姜宛失笑。
“院里小护士每天聊天话题可多了,我也听了不少。什么时候带他来吃饭?我想看看。”
“他很忙的。”姜宛转了转手里的杯子,低了头。“说不定下次见就是分手了。”
“如果这么不靠谱”,姜凝端详她表情:“就算了。”
说完,又补一句:“但妈妈感觉,你舍不得他。”
“妈你说什么呢。”姜宛诧异。
“你从小就这样,舍不得要什么东西,又不说,都显在脸上,眉毛都皱了,瞅瞅。”
她抱着姜凝,脸埋在她毛衣里,好伤心。
“妈,你能回来,真好。”
07
深夜十点,包饺子的人吃完散尽,范柳原留下来洗碗,最后一个走。姜宛和他肩并肩,洗了碗扫地,忙活到深夜。
他话不多,但处处在意细节。帮她递东西,收拾杂物,配合熟练。姜凝端着水杯在一边看,看了一会,开口问他。
“小伙子,你多大了?”
“二十三。”
姜凝满意点头:“和我家宛宛差不多大。”
“宛姐出道早。”他把她赶到沙发上休息,自己清扫了剩下的,拿起包,对姜宛眨眼:“不送我一下?”
姜宛反应迟钝,连哦两声才拿包出门。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路灯下,范柳原站住了。
“宛姐,我知道你觉得我长得像许煦,对我一直有距离。我看过你们的八卦,抱歉。”
她瞧着那张脸,心里想的是别说像,除了声音气质,那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我不是他,我比他好。我也很喜欢你,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等。”
“等什么?”她愣住。
“等你心里腾个地方给我。”
他笑得纯良温和又带着诱惑性,天然的韩剧男主角。
她低头,吹了声口哨。再抬头,变了眼神。
“没地方。”
“什么?”
“我心里”,她点了点心口位置:“装的都是脏东西。你这种干净的,根本忍不了。”
她眨眼,试图增加神秘感:“可脏了。”
范柳原哈哈大笑,摸她发顶:“我就喜欢脏东西。”
姜宛送走了奇怪男大学生,回头唏嘘:“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是变态呢?”
回头三步,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的凌然。破天荒地没穿黑大衣,换了套羽绒服,也是黑的。站在便利店门前,刚点上烟,瞧见她就掐了,抬了抬手里的袋子。
她看了看里边装的,啤酒,口香糖,三盒套。
啧,狗东西。
”想上楼坐坐,可以吗?”
风雪里,他靠着栏杆笑,像个地痞流氓。手腕上的黑曜石念珠在风里晃荡,帅得路人频频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