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到梁音耳边慢慢说,“不是才答应我爸要帮我适应国内生活,原来这么讨厌我?”
阴阳怪气和告状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梁音垂下眼睛,不再挣扎。她不想让她妈妈为难,也实在缺乏反抗的勇气,于是听话地坐下。
蒋遂扯扯嘴角,“这不是挺好的,还以为你多硬气。”
有人递过来酒杯,“妹妹也喝点?”
梁音摇头婉拒,“我不会喝酒。”
蒋遂替她接过酒杯,然后在前面的大理石桌上拿了一瓶淡粉色的酒,倒了大半杯。
他递给梁音,“这酒度数低,喝着玩。”
这话一说完,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心领神会。
就连坐在角落玩手机的一个人都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坐在蒋遂身边,梁音浑身都是带着茫然的无所适从,视线飘忽时不经意的和那个人对上视线。
他似乎意兴阑珊,对面前的酒没兴趣,对周围嬉笑怒骂的一群人也没什么想法。轻飘飘看过来一眼,却半点不关心。
蒋遂把酒杯塞给梁音。
她老老实实接过来,没有喝,只握在手里。
有人看到,不嫌事大地说:“怎么不喝,连你哥的面子都不接着?”
还有人纠正:“哎,就是继妹而已。”
蒋遂吊儿郎当地笑骂,“滚吧,什么继不继的,我可是把她当亲妹看。”
“是吧?妹妹。”后面两个字他语气加重,听得梁音反感。
梁音握紧杯子的手放在腿上,玻璃杯冰凉的温度传到手心,杯底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
可是如果不喝,?????按照蒋遂的性格应该不会放她走。
犹豫一会儿,梁音还是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刚入口,辛辣感就如火苗从舌尖快速蔓延到舌根,她听信了刚刚蒋遂说这酒度数低的话,猝不及防的被呛到,在一下下的咳嗽中,灼热感后知后觉的占据喉咙。
而蒋遂在不以为然地笑,丝毫没有感到抱歉。
梁音觉得自己的承受力快到极限,眼眶微热,生理性眼泪被呛出来,不用想都知道自己有多狼狈。
程津予凉凉地掀起眼皮,望向那边的嘈杂一片。
然后就看到那个清瘦白净的女孩,咳得脸颊泛红,瘦伶伶的肩胛骨随着动作凸显,鼻尖和眼角也通红,光是看着就知道有多难受。
脆弱也执拗,让他联想起结霜的花。
下一秒,程津予眉头皱得死紧。
因为有个男的调笑着说:“这么不能喝,以后怎么陪男人喝酒。”
充满侮辱性的话。
那个女孩不可思议地抬眼看过去,程津予也因此能看清她的整张脸。
在场的人因为这句话大笑,只有她狼狈却无可奈何,手里紧紧攥着玻璃杯,指节凸起泛白。
程津予不觉得好笑,相反怒气飙到最高,把酒杯往大理石桌上一放,碰撞出声。
“我说,你们差不多得了。”他拖着腔,“把低俗当有趣,不觉得自己像个社会败类?”
众人噤声。
梁音不知道那是谁,不过能猜出他在这群人中有绝对的话语权。
有人面上不快,但是不敢说话。
至少不敢在他面前说话,连蒋遂都没出声。
他站起来,瘦高的身形,眉眼间充斥着不耐烦,指间夹着未点燃的烟,随手甩到桌子上,弯腰拿起自己的手机,应该是准备离开。
周遭很安静,他步调散漫,慢慢走到梁音身旁,而后停下。
梁音的胳膊被握住,突如其来的温差,惊得她微不可见地抖一下。很轻的力道,她感受到他温热的掌心,温度传到自己的皮肤上。
“走吧,送你回家。”
梁音坐着,只能仰头看他。
他一脸的戾气已经收回,此时就像是个普通的大男孩,礼貌的绅士的,等着自己的回应。
梁音反应过来他是在帮她,没有耽误的立刻起身。
程津予顺势拉住她的手腕,然后不合时宜的在心底惊奇怎么会这么细,他松松地圈住,甚至能感受到女孩子突出的骨节。
就这样,梁音跟在程津予的身后走出了酒吧。
里面的冷气开得足,与外面的温差大,梁音感受到自己被冻得冰凉的胳膊在慢慢回暖,她的手腕也已经被松开。
梁音目光真诚的对程津予道了谢。
直到这时候她才有心思仔细去看面前的男生,鼻梁高挺,轮廓分明。个子高,估计185还要往上,穿得简单,黑色短袖和运动长裤,腕上带着一枚简约的表。
他开口说话,低沉中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朗,“没事。”接着提醒:“以后不要一个人来这种场合。”
梁音点头。
也不是她想来啊。
他低头用手机发了条消息,一边问:“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梁音不好意思再麻烦他,回说:“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
程津予看了眼时间说:“快十一点了。”语气里有不赞成,意思是这个时间很不安全。
他补充一句:“我应该顺路,很方便。”
刚才在包间,他听到她是蒋遂继妹。那应该住在蒋家,而他家和蒋家在一个别墅区。
梁音抿唇,报了一个地址。
程津予点点头,“我也住那儿。”
他来的时候就是坐家里的车来的,司机没有走,在附近找了车位停好车等他通知。刚刚他拿手机就是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程津予和今天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熟,今天来这是因为被邀请好几次实在推脱不掉。
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他在心里评价物以类聚,都是群不正常的人。
梁音安静地站在他的身边,程津予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从小到大身边玩得近的就只有那几个发小,没有和她这样的女孩子相处的经验。
没一会儿,一辆黑色的豪车停在两个人的面前。
程津予打开车门,抬抬下巴,让她先坐进去。
梁音坐好,有点紧张,还以为前面开车的是他的爸爸。
直到程津予也坐进来,她听见那个人毕恭毕敬询问的语气,才知道那是他家的司机。
程津予报了梁音家的地址,交代司机:“先送她回去。”
车里的冷气开得足,程津予伸手把正对着她的风口拨到一旁。
黑色的轿车行驶在盛夏的夜晚中,周围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车窗上光影错落,梁音的心渐渐落回实处。
第5章 眼泪
梁音很快被送回家,下车前,她再次道谢。
因为语气郑重到几乎要九十度鞠躬,反而将程津予弄得很不好意思。
他坐在车内,往日没有表情就会显得倨傲的脸有丝不自然,轻咳一声,连说几个没事,然后让她回家吧。
车窗缓缓升上,车子也开走。
梁音看着身后的房子,有点不想回去。不过一直到她回家洗漱好睡下,蒋遂都没有回来。
梁音有些害怕蒋遂,她知道他与校园中那些爱捉弄人或者爱说大话的男生不同,他是明目张胆的坏,欺负人的招数都不是一个级别。
她也承认自己性格软弱,连拒绝蒋遂都做不到。
弟弟今年还未到上小学的年纪,她妈妈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他身上。因为给蒋家生了个男孩,她也过得不错。
梁音记得自己曾经和她妈妈提过自己被蒋遂针对。
可是收到的是严厉的斥责。
没有任何的解决方法,甚至没有安慰。
一瞬间,好像她成了破坏妈妈幸福的坏孩子,成了可能会毁掉和睦家庭的危险因子。
好像她遇到的这些刁难,如果不说出来就不会存在。
那之后,梁音再也没在她妈妈面前说过自己被蒋遂欺负的事情,潜意识里还认为自己应该将这些与蒋遂之间发生的矛盾小心掩饰好。
暑假很难熬,蒋遂在家时,梁音几乎不会走出房间。
好在那天晚上过后,蒋遂被他母亲接去国外过了一段时间,听说开学前才会回蒋家,这让梁音在蒋家的生活得以喘口气。
临近开学,梁音的朋友易舒芃邀请她出去玩。
两个人在一个班,又经常在社团大会上遇见,平时接触多,一来二去就成了熟悉的朋友。
在家闷了一个暑假,梁音也想出去转转,一早就出门。
她和易舒芃都是规规矩矩的高中生,出入的娱乐场所不外乎是电影院和电玩城,连去ktv都要慎重掂量一下。
梁音没有想买的东西,易舒芃则说快要开学了,要给自己买几身新衣服。
她不解地问,“不是不给穿自己的衣服吗?”
北潭高中有校规,周一到周五必须穿校服,基本穿不上自己的衣服。
易舒芃摇摇头,“你不懂,这叫奖励自己。”她换了微扬的语调,“女人,就是要找理由对自己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