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对你们说你们没有外婆？她没有父母？”
    面对一个老人，事实显得尤为残酷。
    米小豆没有回答。
    此时更多的伤感只是负累。
    “我知道她会这么说。”老太太这样说的时候已经很像个母亲，声音里带着对女儿的了解和埋怨。
    米小豆没有否认，梁寅更加没有立场。
    “我警告过她那个小子配不上她了。”在这样的场景里，面对一个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的人，人们似乎总是能够联想起一些平常不愿意触及的回忆，“下巴那么尖，一看就是个没福气的人，她跟着他怎么会好。”
    此时再不澄清就没有机会了。似乎每个人都想抓住这最后的倾诉时间。就连一向强硬的老太太也禁不住卸下防备。
    “她总以为是我干掉了那个小子。”老太太回过头来凝视这米小豆，目光里流露着明晃晃的委屈，“他们都有孩子了，那时候你都那么大了，她还怀着一个，我怎么可能那么做？我是很生气她不听话，可是我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变成寡妇啊？明明是他自己短命！我在她的心里那么冷血那么残忍吗？我对她的好，她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人命关天的事情，她怎么可以把那么大的罪状套在我身上？她总以为我骗她，我为什么要骗她？如果是我做的，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巴不得是我做的呢！如果是我，随她怎么恨我！她明知道我不会撒谎的，我说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她为什么就是不信？”
    没有人能够回答她，老太太瞥了一眼病床上的女儿自问自答的说道，“还不就是怕输……犟种……”
    有什么东西倾倒了一样，米小豆的心里一团乱。一时间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只能被动的听下去。
    “你做什么她都相信你。”老太太的眼泪，这么多年隐忍在心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可以相信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是她的女儿，我是她的母亲啊，她怎么能这么冤枉我？就这么不相信我？我做错什么了？”
    “……”真相是什么？父亲的死不是蓄意谋杀只是一场意外？事情忽然变成了另一个样子，她应该相信谁？母亲的信誓旦旦曾让她深信不疑，然而看着老太太委屈的样子，真的很难继续把她当成蓄意谋杀父亲的凶手。
    米小豆同情的看着面前的老人，她的外婆。
    如果真如她所说，这些年的较劲……
    有什么意义。
    难道仅仅是一个倔强的女儿和一个固执的母亲之间的误解？因为这个误解，她们互相折磨了二十多年，谁也不肯低头。
    谁更应该道歉？如果当初外婆不是那么坚决的反对，妈妈就不用跟着爸爸私奔，爸爸就不会死。如果当初妈妈愿意相信外婆，也许她们可以互相理解，就不用遭受这二十多年的折磨。
    她不懂，她们为什么要把爱变成最锋利的匕首，捅进对方的胸口。
    .
    张开双臂。
    米小豆第一次拥抱了自己的外婆。
    她心疼这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也心疼病床上的妈妈。她们本可以过得更好的。
    “等妈妈醒了，我会告诉她的。”外婆的身体比看起来的柔软。这个看上去的十分强硬的老太太，有着意想不到的温暖的怀抱。她的身上有淡淡的檀香。
    “你告诉她吧，她信你不信我。”老太太多少年没有过的羞涩了一下，强硬到变成一种习惯的人，倾诉委屈示弱就变得很生疏。然而面对生死边缘的女儿，面对像极了女儿的外孙女，很久没有柔软过的心房还是情不自禁的变得柔软了，空虚的怀抱终于得到了回应。
    这让她想起了年轻时怀抱女儿的感觉，让她觉得亲切，让她倍感珍惜，让她悬了二十多年的心脏缓缓的落下，无比满足和踏实。也许她们早该这样。
    听着外婆小女孩撒娇一样的语气，米小豆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
    混合着温情与心疼的目光落在全白的病床上。
    就在这个房间里，妈妈已经听到了吧？外婆讲给她听的时候，更多是想要妈妈听见吧？心中的怨愤是不是已经解开？这个老人她是冤枉是委屈的啊，她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她来救你了，妈妈啊，是不是该醒醒了？
    ……
    “小子，管好你的嘴。”拥抱过后，老太太挽着米小豆的胳膊恼羞成怒的瞪了梁寅一眼，“多话的人是会被割舌头的。”
    一直被当做空气的梁寅莫名的笑了笑，“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哼，谅你也不敢。”然而老太太看着他的笑脸觉得格外刺眼，“我看你毛都没长齐。你们不用急着结婚。让小豆在我身边多待几年。肯定比你出息。”
    “……”这是怎么说的，刚刚不是还找他要说法吗？眨眼的功夫就舍不得外孙女嫁人了？梁寅轻咳了一声，大脑中努力的搜索措辞。
    “外婆，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的。”米小豆看他吃瘪的样子连忙解围。
    “你们会处理什么？他就只会让你等。”老太太不仅长期盯着自己女儿的一举一动，对这两个外孙女也是颇多关注，尤其是米小豆成人以后，“我看你们公司那个古原小子倒是不错，除了长相我不喜欢，对你好多了。”
    米小豆万万没想到外婆的嘴里会冒出古原师兄的名字，完完全全的一愣，“外婆你说什么啊，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我们只是师兄妹，是同事。”
    “什么不是那种关系，他追你我还能看不出来？”外婆有意刺激梁家的木头疙瘩，看他笑不出来了，心里舒服多了，“人家下雪天知道送送你，工作上知道帮衬你，成天巴巴的想约你，你给人一个机会，有什么不能成的？我看你们挺和的来。”
    “外婆！”看着梁寅逐渐变冷的脸色，米小豆着急道，“您别说了，我喜欢的是梁寅！其他的谁也不行！”
    呆子就是呆子，她孙女都知道表态了，他还在那瞪眼睛。弥老太太瞧了孙女一眼然后狠狠的瞪向梁寅，“他呢！你谁也不行，他这一年可没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