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查到什么了?”
黑暗中,刘世千趁着漆黑的夜幕悄然溜进了已经闭门不出三日的沙华寝宫。未等刘世千从黑漆漆的一堆酒缸中寻出沙华的身影,满身酒气的沙华已经怀抱一个酒瓶悄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眸子晶亮沉静,哪里有一点点连醉三天三夜之人的模样?
刘世千自认秘密追查萧珩底细这件事做得极其隐秘,除了少数的几个心腹,整个洛国无人知晓。可君上却又是如何知晓的如此清楚?而且,一见面就清楚猜到了他的来意?
“君,君上,你怎知我会来?又,又怎知我这几天去查了什么?”
无光的夜色掩去了沙华嘴角此刻扬起的冷笑,抱着怀中的酒瓶再次狠狠灌了一大口,见酒瓶再次见底,沙华晃晃悠悠转身,娴熟的在黑暗里摸索起了酒瓶。
“这两天,所有人都被我骂走了好几遍,唯独你,一次也不曾出现过!”
“就因为这?”
刘世千揉了揉脑门儿,依旧没能想明白为什么?
“萧珩跟我说,你一直在和他作对。他说什么,你就反对什么;他越是不让你做的,你反倒越是做的欢腾。总是处处与他针锋相对,时时对他吹毛求疵……”
“主上,我老黑是个老实巴交的粗人,玩不来那个不男不女的妖怪那套蛊惑人心的把戏。咱有话直说,跟他作对这点,我老黑不否认。可是,吹毛求疵,就他?我只求他能少一刻在我眼前晃悠就谢天谢地了。还我对他吹毛求疵?您没看到他都安排我去的什么地方?打的什么仗?也就是我老黑命硬,回回都从死人坑了带着兄弟们爬了出来。否则……”
啪~~就在刘世千嗓门高起来的同时,沙华甩出手中的酒瓶连着砸碎了好几个酒缸。破碎的声响刚好把刘世千逐渐失去克制的大嗓门儿压了下去。
察觉到沙华暗示的眼神,刘世千赶紧捂住嘴巴,大气不敢出。直到窗外悄然出现的询问声悄然远去,刘世千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
“你堂堂一国之君,我也是个堂堂的威远将军,在自己家里还得小声说话,偷摸见面。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越想越是气不过,刘世千捡起一个酒瓶咕嘟咕嘟也灌了起来。
“牢骚就先别说了。我只问你,查的怎么样了?”
“那个家伙的行事风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异常缜密,滴水不漏。那日当值的那批人,无一例外全无活口。我查了这几日,也是半点头绪也没找到……”
垂头丧气的说完,刘世千突然反应过来沙华话里代表的意思,晦暗的眼眸瞬间便亮了起来,卷卷的胡子激动的一颤一颤:
“君上,你,你终于肯相信我了?你终于肯相信,冯不庸那只臭狐狸的死,和那狐狸精小子有关系了?”
“如果我不信你,你以为,你能一直和他作对到现在?”
“哈?”
愣愣的盯着沙华半晌,刘世千这才突然想明白,为何每每自己落单遇险之际,君上总能恰如其分的‘刚好路过’?
为何,那个狐狸精身边的猎犬萧怨,永远总是一副对自己咬牙切齿,欲杀之而后快的样子?
他不是不敢下手,而是,根本没有机会得手!
“君上,这么说,你一直都是相信我的!那,那你当初为何还要信了那个狐狸精的鬼话,为何,还一直把他留在身边。甚至,弄得现在,几乎实权旁落。外人看来是他梁国吃亏并入了洛国,可事实上,如今整个梁国和洛国其实都在那小子的掌控之下……”
“王权天下,原就不是我想要的。他要,给他便是。他既已为了我,忍受了天下人的嘲弄和戏谑,这点子王权,给他便是。本没什么要紧。”
“可……”
“可是,珠儿……我必须要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以她的性子,即便是打掉那个孩子,她也绝不会叫我知道。那日的血字,那日,她为何会出现在无极洞?我必须要弄清楚。”
幽幽的呢喃,轻的像是泪烛里幽幽飘出的一缕烟,刚一出现,便散了。
提到曼珠,刘世千吸了吸鼻头,长长的胡子一颤一颤:
“那个臭丫头,也实在过分倔强了一点。都伤成了那样,还死鸭子嘴硬。她那日,分明就是在一心求死!说老实话,若不是放心不下您,我当日就投诚去给她做护卫去了。小丫头片子,总也不能好好照顾自己。那小脸儿惨白的……都说女人生孩子是道鬼门关,她那副模样,根本就是已经到了鬼门关……”
想到当日那个在肆虐的狂风中癫狂号笑的曼珠,强掩在心头的酸涩苦痛再次难以遏制的泛滥开来。沙华摸了摸怀中的小小琉璃瓶,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用力咽下心中的酸楚和眼中的泪珠。
半年,半年的时间,真的能够让她冷静下来吗?半年的时间,足够她恢复吗?半年的时间,还有半年的时间。
‘孩子,别怕。半年后,为父先去陪你。别怪你的母亲,她,只是伤的太深,伤的太重了。’
“这么担心她,你怎么还在这儿?怎么,不去陪你那个亦妹亦友的袍泽兄弟?你的,屠城灭国的仇人?”
刘世千的话还没说完,大门顿时被大力打开,萧珩裹着一道冷风,咻然冲了进来。
“萧珩,你好大的胆子,胆敢擅闯君上寝宫!你以为你是谁?别以为你是国相,就可以为所欲为,藐视君上。信不信老子我现在就砍了你?”
“刘世千,你放肆,胆敢对国相如此无礼!”
未等萧珩有任何反应,跟在身后的萧怨已提剑对着刘世千砍了过去。全然不顾此为何地,更是直接无视了沙华的存在。
刘世千块头虽大,伸手却极为灵活。侧身躲过萧怨的攻击,二人未容多做分说,随及便打在了一起。
相比于刘世千的盛怒,沙华反倒是一脸的淡然。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萧珩的出现。
“大哥,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我的出现?”
无视身后混打作一团的两人,萧珩只直勾勾的盯着沙华。眼中有贪恋,有眷恋,也有,凄美的绝望。
“是我逼你来的,我自然知道。”
看着萧珩那种倾城绝世的面庞,沙华却只觉得那颗被酸涩浸泡的肿胀的心,渐渐冷硬了起来。冷意,顺着怀中的小小琉璃瓶,一直渗透进心底。